「有书可以念,全是大哥帮我付的费用,一直供我上到高中毕业,还帮我付了第一笔大学学费。我喜欢大哥,他是唯一会理我,听我说话的人。所以当时我想也许这就是他对我的信任,而我也决定只要相信,不管大哥、二哥还是爸妈,大家总有天,一定会认真听我说话,然後一家人可以住在同个屋子里头。」
「这也只是我自个猜,四弹没说他怎麽知道,只说这信是他寄的。」
「说来复杂,这要从我还在当兵时说起。」
「听四弹说,是他返乡绕去我家晃,说是想问问我家人知不知道我这几年都在那地方工作。刚好见着我二哥,当时四弹说我二哥忙着跟人讲电话,大哥寄的这封信就放在玄关上,他好奇拿来瞧,一瞧觉得大事不妙,就偷了信拔腿跑。事後才将这封信寄了过来。」
陆剩捡起个盒子,那是个老旧的塑胶箱,上面还有些变形的痕迹。陆剩抱起箱子缓缓走到一旁,我陪在他身边,他擦了擦上头,我这时才看到盒子上的标签,上头写着陆剩小学的班级号码与名字,歪七扭八的字被弄得糊,但还是可以看出个大概,陆剩打开盒子,里头装满了许多作业簿与小孩的玩具。
「那封信是四弹寄的。」陆剩说。
「我想应该是二嫂说的。」
「小时候每天只想着玩,结果到考试才是四弹教我,但四弹自己其实书也念不好,所以变得越来越差。之後是因为我大哥的关系,才把书慢慢读好。」
陆剩的二嫂子早年因为丧子,所以将陆剩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疼。她一听是陆剩的声音,惊讶的就跟陆剩说了很多,也问他现在人是否安好。多年过去,二嫂显然走过了失去孩儿的伤痛,不像过去那般神经质,听二嫂说搬离家乡几年後她就怀孕产下一子,儿子现通车在市区上学。陆剩在电话另一头问二嫂,说二哥有没说过老家会被拆除的事儿?二嫂想了回对他说,说她丈夫很反对大哥拆除老家。
我和陆剩走了段路,终於在一处停下脚步,那时快要黄昏,夕阳呈现昏红色,山头上的寒日枯枝也被日晒染成深褐色。陆剩指着阶梯下一片砖瓦废墟对我说:「这是我老家,曾经是。」说完陆剩走下去,我也想跟但他不肯,只好站在阶梯上头看他走入砖瓦堆,左翻右翻,像是在找什麽东西。
「在学校读书,我问老师家人是什麽样的人?老师那时对我说,家人就是在同个屋檐下彼此互相信任的人。小时候我总觉得二哥和父亲很凶,让我害怕,三姊对我爱理不理,母亲也常看着我叹气。他们最常叫我到外头玩,即时玩到天黑也没关系。每次回家吃饭时间,饭桌上永远是空的,没有人坐那。」
「李骑,家人到底是什麽人?」
我听陆剩说完,才勉强拼凑整个故事架构。当兵时陆剩入伍同意书虽然是大哥签的名,但送他至兵营留下联络方式的却是二哥。张克强指挥官在强奸他时,曾提过他的老家要拆了,故陆剩心急之下打了二哥的电话,没想到接起电话的确是二嫂。
「所以四弹问了你二嫂,知道地址後将信寄了过来?」
「我曾经这样子想过,现在什麽也没有了。」
「你不让我下来,一个人在这砖头下找啥?」
「不,那是我二哥的手机号码。」陆剩说。
「四弹?上头的内容不是……」
陆剩翻开作业簿,看着儿时自己那满江红的成绩。我看见下方家长签章栏位那歪丑的签名,想说这不会是陆剩自个签的吧?陆剩又翻了几本,一样成绩都不怎麽好看,跟我小时的成绩差太多。
「是我大哥捎来的信没错,本来是寄给我二哥的,说要处理家里房子的事情,因为我家八位兄弟姐妹,好似也只剩二哥跟大哥有联系,其他人除了三姊嫁给个种茶留在这,其他兄姐我也没能知道他们去了哪?父母听说大哥给他们一大笔钱和房子,每月份还固定拨些零花给他们用,我想自葛也不用太担心父母晚年生活。」
陆剩看着盒子里头所有那些小心翼翼,整整齐齐摆放好的东西与课本,一个个拿起来看,最後站了起来,将所有东西从盒子里倒了出来。东西发出阵阵声响全摔在地上,我愣了一回,没回过神,看着陆剩,陆剩还是跟以前一样
「你二哥怎会给你打电话?再说四弹也不知道你跟我住一块,怎会无缘无故有了我家住址?」
当时军中生活不能使用手机,所以陆剩背下来了这组号码。最後我替他办了只手机後,陆剩才又跟二嫂取得联系。但二嫂早已将心思都放在自己孩儿身上,只有次逢年过节因为寄送贺卡之故,才跟陆剩要了住处,那时陆剩已和我住一块,自然就给了我住所的地址。
见陆剩翻了许久,红太阳都快下山後了,我耐不住性子,自顾自走下阶梯到陆剩旁。陆剩停下动作,累的喘气,我这也蹲下去看,见他不发一语,以为他生气我爬下楼,说:「你如气我自己走下楼,我就上去。」
「你二嫂?」
「所以你手机上两个我不熟识的号码其中一个是四弹?」我掏出手机问陆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