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我不知道其文对我而言是如此重要;要是那件事情不曾
发生,我想,我永远不敢正视自己的感觉。
那时正上着最後一节课,再过十分钟就要放学。
四十几岁却未婚的国文老师正回忆起她高中的一段暗恋,在讲台上
春情四溢,羞答答地当众表白,当然时机已过,只是赌物思情吧。
其文坐在我旁边。
我打了第五个哈欠时,他丢了一张纸条过来:
「你有喜欢的人吗?」
『喜欢的人?不知道耶....』我当时不够诚实。
「特别好感的人呢?」
『很多啊,你、黑仔、大头黄、小胖,都是我的好朋友啊,很好很
好的朋友!』
「我不是那个意思啦....那你有欣赏的类型吗?」
『我喜欢一个广播节目主持人喔,陶婉仪,每天晚上七点到八点,
FM 99.5 ,声音好好听,我就喜欢那样的女生。你听过她的节目没?我
每个礼拜一定都要听!』
「我听不到....」我看到他的字体浮着重重的失落感。
『喔,对不起....』
「也没办法说话....」
『别这样啦,真的对不起....』
「我是又聋又哑的男生....」
『对不起啦....请你原谅我....』
然而,他不再回我讯息。
我意识到我的心被某种力量揪着。
下课钟声响起。
我走到正坐着收拾书包的其文面前,蹲了下去:
『别,生,气。我,错,了。』
他只是摇摇头,没有回我一句。
放学後,我依旧送他回家,只是我感受得到脚踏车後座那颗心灵已
经碎裂,不再完整。
我深深自责着,却不知如何安慰他。
那天,骑着脚踏车时,我没有哼着歌曲;而他,也没有搂我的腰。
时间彷佛静止在那一刻:
「我是又聋又哑的男生....」
「我是又聋又哑的男生....」
「我是又聋又哑的男生....」
送他到了家门口,他递给我一张纸条後,便转身入门,没有跟我说
再见。
我打开纸条:
「阿泰:
感谢你每天接送我上下学,你是好人。
但是,也不能这样一直麻烦你,我会过意不去。
陈介予家离我家很近,他妈妈每天开车送他上下学,
说可以多载我一个。
我想以後跟他一起上学,你也不用这麽麻烦了。
其文」
看完他的留言,我全身像着火似的,怒不可抑。
混蛋!
原来我们的友谊是个屁!
我奋力把脚踏车提起来,转个方向,骑着便走了。
「混蛋混蛋混蛋!」
7.
感情上,我一直以为先表白的人会先失去情感竞技的主控权;然而
我现在才明白,更早的输诚是在你爱上他之後,马上生效。
和其文的冷战持续了一个多礼拜,这段时间我们没有说过一句话,
也没有正眼瞧过彼此五秒钟以上;他不再教我数学,也不再缠着我要我
陪他聊天解闷,上下学骑着脚踏车的时候,我的後座也不再有体温贴近
的触感。
我只能望着陈介予在下课的时候逗其文开心,在放学的时候搭着其
文的肩一起回家。
他们之间像是有说不完的话。
我看见陈介予的嘴总是动得这麽起劲,像是一把喀喀作响的剪刀。
这一切,让我感觉,有阵酸楚在我心房以上乱窜,却冲不出鼻腔,
酸得直逼泪腺。
我想,我正从其文的生活里慢慢抽离、消失。
有时候我是有股冲动想要走向前去,揪起陈介予的领子,然後重重
给他一拳,警告他:『别碰我的其文!』;有时候我更想走到其文座位
面前,用手掌拍击他的书桌,恨恨地问他:『为什麽不理我?!』
但是,我是他的谁呢?
每当想起这个问题,我只有吆喝黑仔跟大头黄,要他们陪我去球场
解闷。
那天,教室的前头又传来陈介予的笑声,那像是手指甲划在黑板上
发出的刺耳鸣叫。
他的手正搭在其文肩上。
我厌恶地别过头去,只想逃离这里。
『黑仔,打球?』我对着黑仔做了一个投篮姿势。
「干!你又要打球啊?要期中考了啦!」
『到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