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初恋
我们分手吧!
在旅馆附的小阳台上,潘宗翰先把菸灰缸放置地板,点了根菸後放来燻蚊虫,在抽起第二根菸。这旅馆虽然说不高级,但从窗外可以零星看见山下的夜景也算是不错的一点,但这样一个人在旅馆内的晚上,让潘宗翰想到以前自己交往过的一些对象。没有像番薯那样第一次,潘宗翰过去有几位交往对象,约炮当然也有,但用职军的身份太过於高调,潘宗翰常常都用自己是公务员这个身分,在那手机交友不普及,资讯也还未透明的年代。
他想起上一次三年多前处的对象最後对他说这句话,原因是因为潘宗翰不想陪他走台北那几万人上街的「同志大游行」,潘宗翰本来就不是很喜欢夜店派对、座谈活动那种许多圈内人抛头露面引人注目的场合,二来他也不会让自己出现在任何跟同性恋可以作联想的场合。
你是不是永远都想躲在柜子里?
也不知道是哪一任伴侣说过的,潘宗翰记得那个声音,像是在斥责他不愿意面对自己的同性恋身分,他看着从香菸烧亮在晚上绽放的红点,那所飘出来的袅袅烟燻,那话里的一字一句他都还记得:
「为什麽你不在逛街时候牵我的手?跟人说我是你男朋友很丢脸吗!为什麽你不愿意见我男友就因为你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你是同性恋?照片里这个男生是谁!为什麽你不让我看你手机!为什麽不能去你家?」
潘宗翰!你到底把我当什麽啊!
没有少看男生哭过,从不适应军中的士兵到自己过去的男朋友,潘宗翰对於男生哭这件事情早已麻痹,自己上一次掉眼泪是哪时候?潘宗翰想不太起来。对於隐瞒自己性向这件事,每个交往对象都觉得他很无情。所以当三年前那交往不到半年的恋情结束後,潘宗翰原本以为不会再有了,但那为绰号叫「番薯」的中士班长兵子俊,却出现在他面前。
一开始这班长绕在自己身边,让潘宗翰觉得烦,但又有点好笑,例如当潘宗翰要公差时,这个班长手举得比兵还快,Cao着那台语口音说:「辅欸!挖来挖来这!」久而久,潘宗翰也习惯这个随传随到的小班长,而相处越久,潘宗翰也慢慢对这不抽菸不喝酒的原住民感性去了起来,有一次两人在吃消夜的时候,潘宗翰问了番薯:
怎麽会想要当兵呢?
「挖想卖机勒喀温定ㄟ康馈,勒苏要席,尬挖he碇兄弟到撒刚,这机勒武用ㄟ郎。最傲诶当买大厝尬挖兄弟尬某、囡仔机大盯堕作夥到老。」
番薯说了很孩子气的梦想,潘宗翰只是听没有发表意见。他看过番薯的学历,只有国中同等学历测验合格,等於说他几乎没有上过学,而是去考了同等考试。潘宗翰不想问为何番薯没有上学,也不想知道他那堆汽车修护、重机具专业证照哪里考来,眼前这大男孩的眼睛散发如同他在军校完乐团时,那种单纯为梦想执着的光芒,而自己现在别说弹吉他,这双手也许比较适合拿枪吧。
「辅ㄟ,哩勒?哩为虾咪来做兵?」
我为什麽当兵?
潘宗翰听见番薯这样问自己,一时不知道怎麽回答这个「为什麽」的答案。
「那家伙到底晃去哪了?那麽久没回来。」
有一阵子了,潘宗翰觉得有点怪,温泉旅馆就那麽大,附近虽点了灯但在过去就是漆黑一片的大马路,没有半点东西。这番薯出去那麽久是溜搭到哪里去?潘宗翰熄掉菸,往外随便一扔,决定出门找找那溜搭到忘了回来的小班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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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酒Jing的原故,番薯觉得头很疼,太久没碰这些五花八门的东西,一次被灌入口中让他整个身子不舒服,那个灌他的酒脸黑黑可怕的男人不知道哪去了,好像没在附近?番薯刚刚隐约见有个人把他拉出去包厢。这时他感觉到自己裤档那边多了个长长的东西,圆圆的?冰冰的?他摸出来了原来是麦克风,但在往下却摸到一个人的手,让番薯赶紧缩手回来,他看向前方那个把麦克推给他的人,是一个头上无毛的大光头,裸着身子露出和他一样半甲刺青,对番薯露出一个可怕的笑容说:「卖唱歌谋?」
番薯看见那笑容,身子往後挪动,搞得那光头男子有点尴尬,回头看了看包厢里头的其他人,每个人都笑出声。然後蕃薯又看到另一个金色头发浏海很长的人拿过一杯水递给他说:「阿系小弟弟,哩卖饮水?」那人说,番薯闻到那金色头发男人一口槟榔味和见到他嘴上的烂牙。
番薯摇摇头,金色头发的男人却没有把水收回去的意思,继续问说:「阿系哩卖饮得?」
「饮啦!安内哩身替刚尬ㄟ咖好…阿系哩卖饮汽水?」看起还很凶的光头男子说,刚说完立刻被其他人吐槽说:「干!郎纠勒甘苦啊,哩就啷饮汽水。」
「挖……呜…恶…恩呜…」
番薯刚想说什麽,一开口就有东西往自己食道逆流,冲上来口腔。一群有年纪的大人看到那样子马上起身,光头男子大呼说:「贴本趟!本社趟艮勒!依跟卖吐出来啊啦!」
「恶啊呜呜!恶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