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后的记忆便是一片混沌,戈缇脑海中只残留了些许零碎、癫狂而又不可名状的怪影。当他终于重聚神智,满室的虹光ye泡早已幻灭无踪,周边的环境也自扭曲虚幻恢复如常,使他勉强寻回了几分现实感。
而那一幕幕亵渎荒诞,连惊世骇俗都不足以形容的场面,则让戈缇倾向于实是自身在超越极限的刺激与压力下,陷入了某种临时性的知觉障碍。
这一切……至少其中的大部分经历,应该都属于臆想的范畴,少年有意无意地自我安慰着。
大约在欢愉临近尾声的时刻,他的感知紊乱是最严重的。戈缇甚至困惑地觉得,自己似乎又看见了无数张恋人的面孔,但却大小不一,无头无颈。
它们多数以不同的偏向在ye泡壁上各自定格,双目闭合仿佛不朽的浮雕。但仍有部分不再依存于那一颗颗诡怪的ye态光球,挣扎着徐徐脱离,望之如应召升天的圣洁之灵。
而且它们的肤色各有不同,不论深黯抑或浅淡,都让人联想起歌剧绘本中的非凡种族。
在流幻的星彩辉映下,那些人面拖曳着无定形的光带,恍若天使般环绕飞翔于空中,或低柔呢喃,或齐声yin唱,或口含魂币,或吞吐恶印,后两者皆为时瑟在过去收割的战利品。
在一阵阵爆炸般狂獝绚烂的快感中,在混淆了恐惧与亢奋的失真高chao间,戈缇对上了一只只琥珀色的眼瞳。
一张黄金之面上流露出真挚的怜悯。
一张水银之面上勾勒出邪恶的贪婪。
一张青铜之面上倾吐着虚妄的甜蜜。
一张幽黑之面上蕴含着冰冷的傲慢。
一张又一张异色的画皮盘旋飞过,交替浮现着各式各样的拟人化情绪,生动、细腻、毫不僵硬,却唯独不见凡人所熟悉的色欲。
它们的面目是如此的美丽、柔和而威严,比觅食的飞蝗更壮观,比旋舞的花瓣更浪漫。可是,不论这些玩意的五官与戈缇的审美有多契合,那畸形的姿态与异类的色彩依然令人毛骨悚然。
那只是以人脸为模具的拟态之物,那只是二代异种丑恶形象的冰山一角。但是他的恋人喜爱这张脸,它的猎物钟情这张脸,祂的祭品赞美这张脸,因而它们在显化时稍作了几分伪装。
不过真论实际效果,只能说——非常、异常、极其之反人类。
它们可谓上位存在的零光片羽,本应被迷恋、被崇敬、被膜拜。可在这颗囚笼般的荒芜星球上,几乎所有生命都会在目击的一刹那呕吐不止,完全丧失辨别美丑的心智。
螺旋飞行的人面器官霍然间俯冲而下!
凝固于ye泡之洋中的人脸同样被蓦地喷出!
它们在升空与降临的轨迹上高速融合,凝聚成一团蒙着混沌幽影与无定虹彩,且有花纹疯狂变幻的蠕动rou球。
而就算重构成了这等恶心的模样,仍可清晰地分辨出其上的每一张面孔。每一张脸蛋的尺寸皆不相同,但每只眼睛的睫毛都变得繁密而飘逸,颇像是一丛丛花丝状的华丽伪足。
戈缇的躯壳如傀儡般被蛛丝牵引着,四肢尽情地舒展,仰天张开了怀抱。生有海量伪足的庞硕rou球旋动着,低语着,轻若无物地滚进了他的怀中。
少年体内的yIn刑枝杈仍旧绽放得如火如荼,可他的双臂双腿却自动缠上了rou球,脸颊也轻贴在这只异形器官的表皮上。若能无视双方差异巨大的形态,二者就如热恋中的情侣一样搂抱得密不可分。
臃肿的rou球不断分泌出含有异香的虹色诡雾,但从外观上来看却是一只只眼瞳中流下的泪ye所化。这汩汩莹亮而黏腻的ye体具有奇特的活性,实为一种蕴藏着宝贵真理的泪虫,在某个湮灭已久的位面内,曾被视为来自繁星深处的馈赠。
那里的土着文明足够发达,拥有一定程度的能力去解析泪虫的奥秘。窥视真理所得的利益,是凡俗种族无法抗拒的诱惑。为了抢夺仅有且无价的泪虫,他们发动了旷日持久的血腥大战,为了获得更多的天外赐予,他们又举行了一场场盛大的祭祀。
殊不知那所谓的天降宝物,只是入侵者随机投放的宇宙浮标。虔诚的呼唤一旦被泪虫之主响应,世界便迎来了终末。
当外来的异魔完成了入侵与毁灭,行将离开本源枯竭的位面时,一名隶属主神的契约者却突然降临,吃掉了那头强横的神话生物。
这位神之使徒本可以提早降临,挽救那一点尚未熄灭的文明之火,可惜他本身对此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他对绝大多数生灵都缺乏兴趣,没有敌意,没有恶意,更没有仁慈。
就像在遥远的原初之星上,若无“戈缇”这一特殊个体,他也不会特意保留星球旧有的生态。
时瑟并不欣赏此番狩猎对象的生命形态,因此未以其为蓝本,培育一个与噩兽因子相结合的新单元。
但他认为泪虫是种不错的纪念物,所以让核心器官记录下了这一素材。然后在此时此地,充作助兴和取悦祭品的佐料。这种浪费而缺乏效益的行为,约等于人类所讲究的摆盘装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