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许多年过去了,林冬元依然记得自己与陆姚孽缘的起始来源于一根皮筋。
小升初的男孩儿大多稚气未脱,体育课上的自由活动便成了枯燥生活的盼头。
只要体育老师自由活动的哨声一响,两列整齐的队伍鸟兽群散。站在后排的男生迫不及待地撒开腿各占领球场。
在藏蓝偏黑,像是浑海一样的海海校服中,林冬元在偶尔的错眼一瞥里,总能一下辨出那道奔驰在碧绿球场的身影。
砰砰的踢球声,不绝的传令声和围观的喝彩声使陆姚两颊挥落的汗水流光溢彩,神采奕奕。
林冬元不晓得足球场上输赢的规矩。
可她知道,每当球场中爆喝的庆胜震彻整座Cao场,那一定是男生们为陆姚的球技而欢欣鼓舞。
同陆姚做同桌的这段时间,林冬元也渐渐品出陆姚性子里的散漫不羁。
比起此时的肆意疾驰,如脱缰骏马,陆姚每日漫不经心地抄着兜不紧不慢说话行走的样子,像是一只懒散至极的猫,既不主动亲人,却也不排斥被人亲近,懒散中带着一丝丝高傲和不屑。
他只是什么都不在乎地混日子罢了。
相比野蛮兽走,挥汗如雨的男生,女生大多会选一块儿Yin凉的地方呆着,鸟雀儿似的叽叽喳喳讲个没完。
照例绕着Cao场跑完10圈后,林冬元跟着女生队伍拖着自己跑废的双腿,挪蹭到了Yin凉的芙蓉树下歇息落脚。
夏末午后的塑胶Cao场像是洗浴城里密封的沙蒸房。脚下的胶粒会在摩擦中蹦出地面,钻进鞋子里。若是不及时倒出来,准会像沙子般来来回回磨着脚掌。
林冬元想要找个石阶坐下来倒出胶粒的时候,发现能坐的台阶早已被先行放课的隔壁班女生占满了席。
无奈之下,后来的人只能相互搀扶着金鸡独立,轮流倒扣出鞋子里扰人的粒粒。
轮到林冬元倒鞋子的时候,她忽而听见背后远远响起的阵阵惊呼,伴随着后脑突然撞来的剧痛,整个人猝不及防地摔倒前扑。
脸着地前,她突然想起自己早晨突突跳个不停的右眼皮。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准。
陆姚带着几个男生过来拿回自己射偏的球时,听见女生叽叽喳喳地问着
元元你没事儿吧?
要不要紧,送去医务室吧?
元元,这是几?
......
聒噪极了。
听闻赶来的脚步声,刘明月扶着满头金星的元元怒目而斥:陆姚你们怎么踢的球!
陆姚没接话头。
他认出这个被无意砸到幸运儿是林冬元。好歹是同桌,陆姚抹了把脸上的汗,撑着膝盖半俯身应付地问了句:没事儿吧?
声音也是不上心的慵懒,像是轻盈柔软的鹅绒。
元元摸着自己被球砸痛的后脑,耳边蜂鸣响彻,什么也听不清。周遭女生讨伐与关心的声音不绝于耳,她瞧见陆姚俯视着自己,青涩的下巴上还挂着一颗将坠不坠的汗珠,随着弯弯的嘴唇张张阖阖,微微颤抖。
元元摇摇头企图晃走随着脑后混沌涌起的蜂鸣:啊?
娇憨摇头的样子落到陆姚眼里就是没事的意思。
陆姚站起身子,五指向后梳起shi濡下垂的头发,露出光洁的额头来。一头乌黑靓丽的头发乖戾地向后拢着,像是打了一层发蜡,亮晶晶的。
没事儿就行。
陆姚刚要走,刘明月腾地伸出胳膊拦住他的去路,怒气冲冲:陆姚你把人踢成这样不道歉就想走?没门儿!
对啊对啊!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刘明月一脸正义的模样燃起伸张正义的决心,有了出头鸟的撑腰,女生纷纷出声鸣不平,一副不道歉就别想走的蛮横模样。
陆姚单眼皮眨也不眨,看猴儿戏一般,一一扫过义愤填膺的女生,最后落在捂着头的元元身上。
身后的几个男生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眼见自由活动的宝贵时间一点点流逝,有个人出了声打着哈哈:哎呀,姚哥,就是一句道歉的事儿,咱们赶紧道歉赶紧回去啊。
行。陆姚点点头,弯腰放下足球。
在众目睽睽之下,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那只足球像是飞射逆行的流星,冲上蔚蓝的半空,笔直地坠入数丈开外的球场中心。
快!准!狠!
远处足球砸进塑料草地的声音穿到这边依旧清晰可闻,刘明月的怒火像是被足球大的冰雹砸熄了火。
陆姚依旧懒洋洋地看着林冬元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是故意的。
言下之意,射偏并非我本意。我若是故意的,滚在地上的,怕是你的脑袋了。
听着像是道歉。
可实际上,嚣张又傲慢。
像是打翻碗碟的大猫,摇着尾巴挑衅地看着你怎样?
周遭纷纷熄了火,鸦雀无声。远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