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冬元渺小的身影被这群高壮无畏的身影遮了个严实,连一根头发丝儿也瞄不见。陈广生被这群牛犊似的怒目挨个瞪着,方才的酒气此刻下遁成了凉嗖嗖的尿意。
巷口吹进来的夜风夹杂着少年们缄默不语的粗沉呼吸,以及尚未散尽的沸腾汗水。
热血难凉。
而陈广生那句壮胆似的给我等着!在呼啸的风口里越来越远。
陆姚注视着陈广生消失的方向看了很久,这才转过头似笑非笑道:行了,人都走了。
林冬元这才回过神,慌慌张张地松了手,拽着自己校服的下摆磕磕绊绊地低头谢道:谢谢...谢谢。她想睁大眼睛去看清每一张救她于水火的面容,可是街边高高立起的昏黄街灯刺疼了一双在暗巷里蛰居已久的眼睛。
谢谢,真的很感谢。除了感谢,她再也说不出其他的漂亮话,笨嘴拙舌地重复来,重复去。
陆姚瞧她呆头呆脑,惊魂未定的样子心里痒得很,出了个不着调的馊主意:光谢谢就完了?不请我们一人吃根烤肠?
林冬元呆滞片刻,乖乖掰着细细的指头数着在场的烤肠:一根,两根,三根
期中数学排名第一的林冬元睫毛还闪烁着晶亮的水痕,一边数数一边微微顿着点头,呆头呆脑又认真无比的样子逗笑了周围的男生。
陆姚也勾起半个嘴角露出半颗尖尖的犬齿:傻。
...
到底是忘了拿回足球,陆姚单肩背着包不紧不慢地从半路返回。途径便民小卖部的时候,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穿着校服的姑娘坐在台阶上抱着膝盖。
有点眼熟。
陆姚拿回球,瞧见那人还蜷缩在台阶上,不肯进去。
过了秋分,寒冬的脚步在索索的秋风里策马而至,快得让人捉不住秋日的影子。唯有街边日渐增厚的梧桐枯叶静默地铺上一层厚厚的地毯,每一片都捕捉到了一个枯萎凋敝的秋日。
陆姚抬手看了眼表,傍晚 6:41。
便民小卖部的玻璃门里亮着炽白耀眼的灯,老板坐在收银台出神地盯着那台褪色小电视。里面86版的孙悟空打碎了太上老君的炼丹炉,两只眼睛闪射出奇异光效。
闪耀的金光照亮了门口的林冬元。
她一手拖着冰水滚着半边脸,背后鸡飞狗跳,青云紫电的天庭罩着她忽明忽暗的半边脸。
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可就这么莫名地吸引了他的轨迹。
咔嚓作响的枯叶发出被碾碎于脚下的呻yin,顺着这阵不紧不慢的呻yin,眼前出现一双不紧不慢的球鞋。林冬元没有抬头,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腾出个能走的地方,半个身子探出台阶,摇摇欲坠。
陆姚垂眸瞥了眼她随风翻飞的头发,抬腿迈进小卖部买了两根烤肠。
出来的时候,老板头也不回地喊了声:关门。陆姚应嗯了一声,留了道难以察觉的细缝。
随便关了门,他蹲坐在林冬元的旁边懒洋洋地问她道:还不回去啊?
不知是烤肠飘来的香气格外诱人,还是半路杀回的陆姚吓了她一跳,林冬元闻声猛地抬起脸,睁大了眼去看他。
没了头发的遮挡,陆姚这才看清冰水瓶下是压不住的巴掌印,高高鼓起的掌心,清晰可见的指纹在苍白的左脸上格外刺目。
肯定又烧又疼。
林冬元微微偏过头小声嗫嚅道:我等会儿。
等消肿。
陆姚舌头顶了顶左腮没有说话。
背后不隔音的玻璃门漏出电视里滋啦滋啦的电流声,林冬元吸了吸有些泛红的鼻子小声问道:你呢?
陆姚瞥了她一眼,把两根烤肠通通塞进自己的嘴巴里狠狠咬下一口,拍了拍两腿间夹起的足球,其中意义不言而喻。
林冬元微微错开自己的视线,尽量使自己不去盯着本该由她请客的烤肠。
半晌,他咽下爆汁的rou糜,舔了舔油亮的嘴巴,看着她略过肩胛的短发微微飘荡不定,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你皮筋呢?
林冬元一手捂着脸,另一只手从裤兜里掏出几根或粗或细的皮筋,清一色的素黑:都在这儿。她顿了顿,小声补充道:我有很多替补的。
这句话像是宽慰给她自己听,又像是说给此刻的陆姚听。
看着那几根粗陋的皮筋,陆姚心头慢慢升起一种迟来的歉意。
他面无表情地想把这种迟来的情绪咽了下去,可最后一口就着寒风的烤肠所经过的喉头又如被烈火焚戮而过的焦土,泛起酸涩灼心的气息。
这是两个人半学期以来头一回共同面对皮筋这个问题。
他自诩过目不忘,却翻遍了脑海中所有的记忆,也未曾找到一张因冤生恨的扭曲面庞。
无论何时,她好像都是这般静悄悄地寻一处不起眼的角落藏匿起自己的气息,默默无语。哪怕偶尔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也是手足无措的模样。
就像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