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说话,沉默而机械地收拾着把他们抬走,抬到和那些重伤死亡的人一起的地方堆着。
伴随而来的是三声枪响。
今天下午的事情,我听说了。有没有受伤?
别动了。她每每拿起器材,洋瓷盘有摩擦出的金属声响,一种冰冷的,机械的坚硬感。
无论地底下多不堪、扭曲、混乱、脏污,还是不会影响宇宙的秩序和它的圣洁清白,烟弹渐渐散去,吐出的月亮还是以往的亮而洁白,清冷没有一丝污垢。
他一直望着门外和窗口两边,以便观察走过的人,终于看见那抹身影擦过视线,她换了件粉色的翻领衬衫,在用听诊器仔细倾听别人的心跳,说话,低下头时的眉目再和身上的白大褂一样温和静谧。 护士听了确实不解,以为他是不信任自己,啊?我也可以拆,不需要找医生的。我拆过很多次了,经验很丰富。
没有。
多喝水有利于伤口恢复。她补充,一边在纸上写下他需要领取的药品,一些消毒水和消炎药。
几乎要把手中的刀举起,刀穗在大幅度摆动,他那中间切得方正的一点胡子,也随着蠕动的嘴唇颤抖,脚掌外翻,摆出一种盛气凌人的傲慢姿态:让你的人滚开,加濑!
NO!STOP!!!
她的手指隔着橡胶手套触摸伤口周边,确保没有线头的残余,一共缝了六针,拆起来动作也很快,她收了手,抬眼:好了。藤原很喜欢她这个角度看自己,睫毛很长,卷翘,黑黝黝的埋在下面,似琉璃,眼尾那一点翘起,还有带着生动的弧度的鼻尖。
常安收拾好器材,摘下口罩和手套,比起我,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因着昨日天黑没发现,现在在室内,藤原桥的嘴唇早已因为干燥和炎热而起皮,唇纹很深。
这里是医院,不可以出现武器和私自的杀戮.如果你们还想得到我们的帮助和服务,放下他们,
心情不好?
夜里艾米看见常安背手靠在门框上,素白的脸仰望天空,一种说不上来的沉默,觉得她很孤独。在常安的视线里一片空旷清茫。
碎片刮到的,没事。
血溅到常安的脸上,她咬紧牙克制住身体的反应。马克痛苦的蹲下在他们倒下的古怪的姿势前蹲下,有人没闭起眼。马克用手把他的眼睛合上。他们的身体源源不断流出的血液,染红了地上的沙土,人不像人,倒像是坏了的机器,因为身体的弹孔冒着白色的烟。
藤原桥不那么黑,也不很白,肌肤泛着男性健康的光泽,脖子上那枚铜吊牌贴在赤裸的胸口,上面是他的名字和番号锻炼出来的肌肉紧致,伤疤大大小小覆盖其间。他见护士不动,转过头来,英气的眉毛下那双炯炯有神的双眼让护士有点脸红窘迫,她拿着工具盘就转身跑出去寻找常安。
一时间,似乎是两帮人马交战。
等衣物除尽,藤原桥坐好在凳子上,护士拿起工具盘,藤原忽然发问:可以叫Anna过来吗?
中尉带着他的人马走了。
Oh,Christ!
有人抱头震了一震,三具被拖住的身躯倒下,现场安静下来。
常安知道是他后,拿过护士的工具盘,这里我来吧。她有条不紊地带上手套,藤原桥很满意地在自己的座位上等着,嘴角带笑,常安看见了。
加濑拖着坡脚,把三个尸体上挂着的身份牌拽断了紧紧握在手里,手脚没有受伤的病员过来抬走他们。
年轻护士拿着工具盘不上不下,想着这位军官真是奇怪。
他确定她有心事。
加濑无奈地挥挥手。示意马克还有艾米让开,加濑同情地看了这三个逃兵一眼,随后沉默着摇摇头。常安已经在翻译,马克听完怒色不减,赶来的另外几个德国人法国人美国人纷纷站在一边。
至少等到他们痊愈出院,再行处理。常安站在马克身边,向前走了一步.
他看出她的心情低落。常安给他细心地拆着线,从口罩里传出的声线稍弱:没有。说完眼神里的亮光又灭了点。
常安看见其中一人正是之前那位想要礼物的小兵,他还不到二十岁,他还是我们的伤员,放下武器!马克执着的阻拦,别的医生也都脸色乌云密布。
藤原桥抽完一根烟,把自己放在空气里晾了会儿。烟味消散的差不多后他慢慢走近医疗所,我来拆伤口的线。他对其中一个比较眼熟的日本女护士说。
常安在水龙头前,洗掉脸上的血点。洗着洗着,脑袋便放空了,身体像第一次坐电梯,一种猛地坠落的失重感盘旋在体内,她难耐地抬起头。
藤原桥裸露着上身,依旧正襟危坐,他表情没变,语气也很平淡,依旧说:请你帮我叫Anna,她会过来的,我有点事要问这位医生。
你是小孩子?她拿起剪刀来到他身边,观察一下缝合的线路,怎么受的伤?
然而中尉转眼便对下属喊了句什么,常安脸色变了,不可以!士兵们把手中的步枪上膛,对准这三个伤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