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奴仆见到他来,目光恭谨,两步迎到面前行礼。
“你们周大人在里头?”蔺长星扬声喊道,见他点头,一笑跳下了马。他不肯让人伺候,自己亲自将马拴在桩子上,无所畏惧地踏进茶楼。
心里盘算着,朗朗乾坤的皇城下,燕王府的世子大摇大摆走进来,应该不必不担心出不去。
尽管周家在宴京城可谓只手遮天,与谢家分庭抗礼多年,朝堂上一半都是他家门生和姻亲。但周书汶胆子再大也不敢对他怎么样。
这周书汶时任户部侍郎,年纪轻轻身居高位,明眼人都知道是他那相爷爹在后面扶持,但他个人能力却是有目共睹的,不容小觑。
可惜,家世好本事大有什么用,一个心术不正人品欠教的混账罢了,披着人皮装正经人。
论相貌虽然不丑……蔺长星随意抬手理了理衣袖,得意地挑了下眉,跟自己比肯定差远了。毕竟姐姐说过,她只对自己见色起意过。
里头静无人声,茶香隐隐,奴仆一路引他到周书汶面前。
周书汶正动作优雅地煮茶,听到脚步,温声唤他入座。
他注意到蔺长星一改往日的素净,今日打扮得贵气Jing神。虽在南州那样的小地方长大,到底是燕王府嫡子,教养仪态不输旁人,真可谓意气风发又干净明亮。
可是谁能想到,那夜一柄扇骨沾满人血,勾唇弯眉就断人腿臂的修罗也是他呢。
寻常贵胄被人顶撞,当场出气便罢了,转过头谁还惦记。
但这位世子爷心眼小手段狠,伙同江鄞紧咬,进京兆府的那几个全折了,赌坊也被抄被封,白白损耗他的人手和银袋子。
得不偿失四个字,周书汶在他身上领悟到了。
但见他目露喜色,兴致颇好地打量屋内陈设,还顺口问了句屏风是何人所画时,周书汶又觉得自己多虑了。
或许也就是脾气大的小孩子,未必是针对自己。不过一个江鄞,还没那么大本事帮他顺藤摸瓜查到自己头上。
只是,江鄞既然肯帮他,多半是谢辰授意。
思及这里,周书汶只觉一阵心绞痛。他亦非不悔,当年他成亲后,谢辰说走就走再不瞧他一眼时,他就悔了。
这些年来他尽力弥补,轻易不让自家夫人出去碍谢辰的眼,且哪年她过生辰他不尽心准备贺礼。
可是,她却狠下心惩罚他。
这初回京的蔺长星,以她的性子她不该青睐才是,她从前喜欢的是自己这样的人,周书汶自问与蔺长星无一丝一毫相似之处。
无论她是放不下自己,故意移情别恋做给自己看,还是一时被哄骗,周书汶都不能看她跳入火坑。
她不知道这事情一旦闹大,她有多少麻烦。连自己都能轻易发觉,王府说不定很快就会干涉此事,就像当年,他被父母亲逼着离开她一样。
到时候蔺长星全身而退,难道会像自己一般,默默压下家里人的怒火,护她周全吗?
周书汶给蔺长星倒了一杯茶,客气笑道:“烦劳世子前来,书汶不善饮酒,只有茶水接待,还望恕罪。”
蔺长星接过闻了一口,“周大人的茶是好茶,何罪之有。”
二人并非旧识,彼此心知肚明见面是因为有事要谈,然而还是不紧不慢地绕了好大一圈。
周书汶引经据典,天南地北地扯了堆废话,蔺长星便始终兴致勃勃地听,不住地赞赏点头。
嘴上顿悟道:“原来如此,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心里抓狂:你他娘的能不能不装,跟我这说书来了你,废话这么多。
周书汶见他听得深以为然,寻思差不多了,才终于道:“实不相瞒,今日约见世子,因在下无意撞见一件事。本不该插手才是,可是为着世子好,我只能多嘴说上两句了。”
蔺长星心道来了,好奇地笑问:“周大人所说是何事?”
他茫然不解地看着周书汶,周书汶故作说不出口状,叹了两句才把事情戳破。为了避免蔺长星死不承认,他把他撞见二人私会的地点和时辰说得清清楚楚,连衣服颜色都详之又详。
末了道:“我也是男人,明白人不风流枉少年的道理。”
蔺长星不发一言,转了转手中的茶杯,摇摇头:“周大人,您说的自然是您看到的,我信。可是您又怎能确认以及让人相信,那两人就是我与谢四姑娘呢,传出去岂不是太荒唐了。”
周书汶笑了两声,道:“世子的意思是在下看错了?”
他说罢定定补充:“户部何其复杂的帐本我都看得一清二楚,两个大活人还不至于认错。世子,你又何必瞒我?有心人随手去查,只怕蛛丝马迹瞒不住。”
蔺长星往后一倚,换了个舒适的坐姿,抱膝懒洋洋地说:“周大人是否看误,旁人信与不信,又有什么要紧呢,今日就为谈这样一件私事?”
周书汶起身站到窗边,忍了忍,回身道:“怎是不要紧。世子,你跟她在一起不是长久之计。你前途无量,日后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