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弈此人,她是识得的,彼时他冒险擅闯灵族结界,面对族人合力夹击时,也是这般模样,清冷,出尘,像极了一个人,可再怎么神似,也磨灭不了她心中所憎,“周子弈,你曾允诺过我,再不会接近于她,可现下呢,你为何会在此处?你别忘了,她如今这般境况,是因谁而起!”
“我……从未想过要刻意接近她……”周子弈有些凄楚地闭上眼,一片沉寂中,他又忆起那人软倒在他怀中时,满是不可置信的面容,那一刻定格,犹如剑锋利刃,狠狠刺入心口,永世不能忘。
“是吗?那我奉劝你,最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否则,若她再出事,我定不会放过你!”与她平日里的温和不同,此刻的苏卿,眼神冰冷,神情严肃,倒颇有几分气势。
言罢,她深深看了周子弈一眼,拂袖欲离去,临了出门之际,她似是想起了什么,也未回头,只倾斜了视线,语气很是浅淡,“不过,就算你陪在她身边也无妨,待有朝一日,她恢复记忆,只怕,会更加恨你入骨。”
说者有意,而周子弈作为听者,便如万箭穿心般,不可名状。
☆、温柔
顾音已不记得自己昏睡了多久,只知道再醒来时,看见的仍是周子弈的脸,隔着很近的距离,他正阖眼调息,不复清晨那般冷若寒霜,细看之下,倒是温柔了许多。
顾音半撑着欲起身,却猝不及防被人圈在怀中,她讶异之时,周子弈已就着这番姿势将她抱起,动作是说不出的轻柔,顾音一时语塞,也不知该作何反应,便眼睁睁地看着他把自己从床上抱至软塌上。
周子弈见她怔愣,轻笑了声,“为何这样看着我?”
“没……没什么,只是你……突然对我这么好,有些不习惯。”
周子弈依旧笑着,右手绕过顾音发尾,搭在她脑后,微微使力,逼她视线不再闪躲。
他倾了半身,以额相抵,似喟叹般娓娓道来:“从前,我为了寻找所谓的真相,错过了很多,现在回想起来,更多的便是遗憾,而如今我想通了,既然相逢短暂,注定不得善终,那倒不如珍惜当下。”
他眼帘半垂,不由自主地,越靠越近。
先前苏卿的一番话,确是给了他很大的打击,苏卿走后,他静坐调息,冥想之际,过往种种一一浮现。嗔痴喜怒,爱憎别离,所思所想,所念所愿,唯一人尔。
彼时他猛然醒悟,既注定不能相守,与其抱憾终身,倒不如珍惜当下,至少,日后若思念成疾,也有过往岁月,可待追忆。
“顾音,你知道吗?我既盼着你改变,却又想着,若你能像这样,永远无忧无虑,也是幸事。”他轻轻叹息。
只可惜周子弈纵然如此煽情,顾音却未曾听进去几分,她与周子弈靠得很近,以至于能感受到他灼热的气息散在耳畔,呼吸之间,撩人心弦。她有些窘迫,不自觉想向后靠去,但动作幅度太大,终是惹得周子弈不得不放手。
他神色微恸,见顾音眼中片刻犹豫,便假意似决堤一般,放大了悲苦的情绪,看上去分外可怜,“顾音,你竟如此厌恶我吗?”
“我……”顾音从未见过周子弈这般神色,但他眼底悲苦,顾音便不受控般揪痛了一颗心,在她还没意识到之前,她的身体已先她一步做出了反应。她主动靠了过去,给了那人一个不轻不重的拥抱。
“并非如此,我从未厌恶过你。”她听见自己如是说。
此言一出,顾音顿感脑中混沌不堪,她好似曾说过这么一句话,可那时是与谁言说,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朦胧间似是有人在唤她,她凝神听取,原是周子弈的声音:“顾音?”她终是从虚无缥缈的记忆中脱离开来。
她抬眼,见周子弈眼底温柔,神色关切,她不由得移开视线,“我没事。”周子弈似是还想说些什么,顾音却率先接了话:“今晨,是你救的我?”
“是。”
“除你之外,可有其他人来过?”
“没有。”周子弈眼底闪烁,却并未提起苏卿,只当她从未出现过。
顾音皱了皱眉,既然并无他人,那她陷入混沌之际,所看见的那名华服女子是谁,她口中所唤司幽,又是何人……
“顾音,你在想什么?”周子弈道。
顾音回了神,此等无凭无据之事,她自是不能说出缘由,便轻摇了摇头,“没什么。”但仅此一句又太过敷衍,她敛了语气,索性说起正事来,“引灵者一事,按我原本的计划,只需待在客栈静观其变即可,不过现下看来,待在这里也并不安稳,既如此,倒不如换个策略。”
“你想如何做?”
顾音嘴角微勾,笑得狡黠,与静观其变相反的,可不就是主动出击么?
天清,安阳街头一片祥和。
顾音与周子弈隐身穿行在旅人车队之间,喧闹之声不绝于耳。
周子弈向来喜好清净,如若不是为了顾音,怕是再过个千万年他也不会来这人间街头走一遭。相比周子弈的不自在,顾音倒十分适应,趁着隐身的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