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也几乎完全没有受伤的感觉。我本来以为只是自觉不够,要等到之后才会觉得痛,然而这种情形也并未发生。这和所谓“提得起、放得下”又不太一样。惊人的是,我看着她身边的男生,丝毫没有感觉到嫉妒或羡慕之类的情绪,甚至觉得麻烦。相信我应该是从一开始,就并未真心想将她占为己有。
或许别人会说这是一种“酸葡萄心理”,说我只是因为什么都得不到,才假装什么都不想要。如果真是这样,不知道该有多好?我只盼望真的只是我没自觉,其实欲望仍在内心深处滚烫冒泡,随时都会喷出火来。但无论我怎么在心中搜寻,却连一点痕迹都找不到,只有飘着霉味的灰色空间无穷无尽地延续下去。
到头来,我就是一个没办法去追求任何事物的人。早在我未留任何印象的从前,就已经失去了这种能力。说不定我从一开始就未具备这样的机能。唯一的例外就是我与苏禾的关系,但如今这段关系也已断得干干净净,再也无法在自己身上找出任何用处。
我该拿这身皮囊怎么办?
我走进巷子,走下一处又窄又陡的楼梯。以前梁光和我成天泡在这间电玩游乐中心里。从褪色的招牌不难想象,这里只有老旧得从我出生前就在用的机台,很难说这家店适合年轻人。到处贴着胶带的兑币机、满是煤灰的烟灰缸、晒黄的海报、四处磨损的机台上粗糙的画面与廉价的电子声响。这种应该早就完成使命,却被予以延命治疗而排列在这里的光景,让我联想到宽广的病房,不,说是太平间也许比较接近。
“我想我之所以喜欢来这种无聊的地方,”梁光曾说:“是因为这里没有一样东西会催促我。”
我也是为了同一个理由,非常中意这家电玩游乐中心。
我有几个月没来这家店了。站到自动门前,但不管等了几秒,门就是不开。
一旁的墙上贴着一张纸。
“本店将于九月三十日结束营业,由衷感谢各位顾客多年来的支持与爱护。(另,九月三十日的打烊时间为晚上九点〕”
我在楼梯上坐下来,点了一根烟。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把烟灰缸里的烟灰倒在这里,四周散落着几百根被踩扁的烟蒂。只剩咖啡色滤嘴的烟蒂,就像因淋雨而生锈的弹壳一样。
这么一来我真的再也找不到地方去了。我走出闹区,随便找一座公园进去,找到一张没有靠背的木制长椅后,拍拍上头积的落叶,也不管旁人的眼光,当场就躺了下去。
天空罩着一层厚重的云,火红的枫叶缓缓飘落,我用左手抓住了枫叶。
将落叶放到胸口,闭上眼睛倾听公园内的声音。寒冷的风声、新的落叶飘到旧枯叶堆上发出的声音、鸟叫声、用手套接住软式棒球的声音。
一阵格外强劲的风吹过,好几片红色或黄色的落叶落到我身上。我心想,我一步也不想再走了,干脆就这么被落叶埋住也不错。
这就是我的人生。一段从不追求、从不曾让灵魂燃烧,而是任它闷烧、腐朽的人生。但目前的情形还不容我说这是一场悲剧。
我买完东西回到公寓后的时间,比少女指定的时间要早了一些。我背着二十公斤以上的携行袋走了将近一小时,所以全身是汗。少女看到我放到客厅地上的这个袋子,拿下从枕边的CD播放器延伸出来的耳机,问我说:“这是什么?”
“是电子琴。”我一边擦汗一边回答:“因为我想到待在房间里也很无聊。”
“我可不弹,我已经不练琴了。”
“这样啊。那我白买了。”我耸耸肩说:“你后来有吃什么东西吗?”
“我没吃东西。”
“最好还是吃点东西,我马上准备。”
我到厨房,把昨天少女喂我吃的那种罐头鸡汁面加热。本来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少女,这时交互看着递到眼前的汤匙和我,挣扎了五秒后,才难为情地张开口。看她昨天那么熟练,我还以为她对这种事完全不会抗拒,但看来当她处在受人看护的立场,就是另一回事了。我将汤匙送到她嘴里后,她就闭上那有点薄、却看似很柔嫩的嘴唇。
“我跟你说,我才不弹琴,”少女吞下第一口后说:“而且我身体不舒服。”
“我知道。你不弹琴。”
我递出第二口。
但一小时之后,少女已经坐在电子琴前。看来是听到我在一旁试着各式各样的音色,让她再也按捺不住。
我将电子琴放在床前,少女的手指就轻轻放到键盘上。她闭着眼睛,细细品味这种氛围一会儿后,以细腻得无以复加的指法弹了《哈农钢琴练指法》中特别重要的几首,让手指热身。她弹奏的音量隔壁房间应该也会听到,但女大学生对这类高雅音色的宽容度高得吓人,所以不成问题。
我的耳朵不算太Jing,但仍听得出她的左手有着致命的缺陷。正因为右手的指法如此美妙,更让缺陷明显到残酷的地步。相信她那因剌伤而麻痹的左手,感觉就像戴着皮手套一样。她自己似乎也很在意这一点,不时会忿忿地瞪着那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