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春娘眼珠子一转:“谁家厨房不是如此?这却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扈娘子若是用我家席面,便可去除这灶房,原来那灶房的位置修一座高台,于明月时叫玉人月下吹笛,皓腕霜雪,缥缈凌波,何似仙境?总比油腻腻烟熏熏好。”
扈春娘一扬手中帕子:“原来康娘子今日说了一圈却是为着这个。这嘛,要容我再想想。”
慈姑挥挥手:“先不提这些,扈春娘先来尝尝我府上厨子所造席面。”说罢,便叫小吴去外头马车取跟来的食盒。
食盒拆卸间,慈姑一一道名菜名:“酒骨糟绯羊、鱼脍、光明虾炙、暖寒花酿驴、遍地锦装鳖、素蒸音声部。”
哐哐当当上了满满当当一桌子菜。
慈姑便亲自夹菜给扈春娘:“您先尝尝我这酒骨糟绯羊。”rou片薄如纸张,只能从侧面肌理中看得出来里头是羊rou,浸润在琥珀色的糟汁里瞧着便觉如梦似幻。
夹起一片薄如蝉翼,举起来日光清晰可透,居然真如纸张一般,凑近鼻子边还能闻见淡淡的花雕气息。
这糟卤在吊糟时加入了红曲米,因而比寻常的糟卤多了一丝红润,那羊rou也被浸泡得淡淡粉红,瞧着便觉心情大好。
入口先觉冰凉,这是慈姑做好羊糟卤后特意放入吊篮中吊在井水上空所致,暑热先去了大半。
羊rou一般红焖,炙烤,却少有人拿来糟卤,这羊rou是烹煮好之后用石镇压着浸入糟卤,经过石镇挤压的羊rou肌理细腻,入口滑润,毫无任何羊rou的腥膻之气,反而鲜美四溢。
糟卤汁渗入其中,花雕的醉人、卤汁的醇厚,齐齐登场,将羊rou本身的鲜美烘托得无以复加。
蜜色的糟卤汁晶莹透亮,瞧着就觉得,淡淡的酒香入嘴,以扈春娘的敏锐,立刻想到这菜式最是下酒,她不知不觉就吃下了五六片,炎热夏日也变得清凉舒适,回味悠长。
这鱼脍是上好的淮白鱼所制,因着怕放久了会坏了慈姑是到此处才现做,她净了手拿起一柄竹刀,一手拎起收拾好的淮白鱼,扈春娘只见她纤指纷飞之际,那薄薄的鱼片便应声而落。
雪白的鱼片被一片片摊开放置于水洗蓝的盘中,越发衬得鱼片洁白晶莹,薄如蝉翼,夹起一片,蘸取旁边的橘芥汁,青橘的清冽与芥末的辛辣过去后,舌尖便尝到鱼rou本身,甜滋滋,薄生生,又些微有些脆,忍不住叫人分泌出大量口水,当的上是济楚细腻。
扈春娘此时却不待慈姑夹菜,筷子便主动往光明虾炙上伸去。
一个个个头极大的虾子被放在铜盘上炙烤,下头只有一块炭火,既不至于叫人在夏日太热,又足够加热大虾,过了两道菜的时间,这道菜已经炙好。
虾壳变成粉红,虾腰处被炙得焦黄中泛白,一看便已经到了火候,扈春娘夹到盘中,慈姑给她撒上椒盐。
扈娘子迫不及待咬开虾壳,内里粉嫩的虾rou露了出来。
咬一口,镬气外面的虾rou紧实,内里的虾rou嫩滑,丰盈的虾汁立刻从内里流出来,吃到嘴里满嘴留鲜,馨香脆美。
更绝的是这虾下锅之前都已经去除了虾线,天知道扈娘子有多讨厌端上桌的熟虾里没去虾线,她们做这一行,讲究姿态优雅,小意温存,这道菜上来自然要帮男子剥虾壳,虾壳好剥,可到这虾线,无论如何也做不得优雅,早在心里将懒怠做菜的厨子骂了个狗血淋头,外头还要扮贤惠模样继续与那细细虾线较劲。单是这一点扈娘子就爱上了这道菜。
暖寒花酿驴摆得雅致,盛放在满盘锦花枝芙蓉景泰蓝锅里,驴rou软烂,浸满各式香料之味。香气钻进鼻腔,再吃一口浓稠的酱汁将炖得软烂的驴rou浸得透彻,满口酱香。
扈娘子以前从不觉得是个只满足于口腹之欲之人,可此时却忍不住又去吃那道遍地锦装鳖。
金黄色的汤汁,内里剁成小块的甲鱼rou,上头浇着香簞、笋丁、木耳等诸多山珍所做的浇头,这浇头花团锦簇,当得上一句遍地锦。吃起来一口甲鱼rou细嫩,满口肥糯。
最后一道素蒸音声部却称得上是惊艳:
满盘面点捏的小人,皆被着彩,有站着吹笛的,有抚琴的,有翩然起舞的,衣袂飘飘,裙裾飞扬,各个栩栩如生,连手指头都捏得清晰可见。如真人一般。
慈姑笑道:“这道菜也是可以吃的,那胭脂衣裙颜色是各类果蔬汁水做成,只不过在行院里应个景,做个看菜也罢。”
见扈春娘尝完菜式满脸满意,慈姑便觉这桩事稳了,她才笑道:“不瞒您说,我这席面有四大好处。”
“噢?是那四大好处?”
慈姑便道:“一是风雅,菜式皆从古籍中来,皆有用典。客人来这行院追求的便是那一丝虚无缥缈的仙气,这些源自古籍的菜式更显得你们熙春楼卓然不凡。”
吴行老暗暗赞叹,果真了得,这一出手便将扈春娘的死xue牢牢抓住。
“二呢,是便宜,你猜我这一席面给你,要多少钱?”
多少钱?”扈春娘发问,不知不觉之间她已经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