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尔隆德理所当然地说:“我。”
格洛芬德尔的笑凝固在脸上。
“还有我。”伊熙尔杜说。
埃尔隆德早就知道自己和埃尔洛斯都有自毁倾向,所以他一点也不奇怪埃尔洛斯的选择。严格意义上来说,他才是那个选得奇怪的人,他企图在永恒里寻求什么,这可比一时一世的殚Jing竭虑来的缓慢、痛苦得多。
他曾经笑过埃尔洛斯出海前向一如和众维拉的献祭和祷告,不是因为不敬,而是他知道,埃尔洛斯分明求的就是一死,却表现得想要活着。很久以后他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其实当时的埃尔洛斯已经跟他不同了,不管他内心如何,他身上背负的不只是自己,也不只是自己的亲人和情感,还有众多跟随他、选择信任他的人,还有全阿尔达的期望和……责任。
这就像是现在,他总算知道自己不是孤军奋战,他们身后是所有阿尔达无辜和向往光明的生物,是伊露维塔曾经、现在和未来的每一位子女。他想要拯救他们,可是漫长的消耗战会拖垮军队的意志,尸山血海换来的胜利也并不是救赎,左右他是回天无力。
他渴望能马革裹尸战死沙场,可他更想活下去。带着他们一起,活下去。
埃尔隆德终于明白惜命是怎么一回事。
当然,他不否认其中一小部分原因是他相信,只要他能活着回去,他有的是时间和机会,凯勒布莉安和他,就能共享无尽的黄昏和绵绵不绝的钟声。
6(续)
他总以为岁月悠长,时光足够他去爱,可是永恒以外还有别离。
还有遗忘。
那天晚上,埃尔隆德彻夜未眠,在故纸堆里翻找、勾画、描摹,天亮时手里的旧书才初具雏形,旁边笔记已是厚厚一沓。
格洛芬德尔推开书房门,带进来的一阵风吹起了页脚,埃尔隆德依旧奋笔疾书。“你又在想她了。你的表情。”格洛芬德尔拿起一张纸看了看,很快兴趣缺缺地放下了,“净是些挖石头抢石头的事。”
“你回来不会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吧?”埃尔隆德按照页码把纸放回原处。
“当然是回来拿补给,顺便看看你。”金花领主笑着说,“他们两个都不错,我不在的时候反而发挥更好,那条线上半兽人基本绝迹了。”他接着说,“我是说,他们毕竟是你们的孩子。是两个好孩子。”
“你想说什么?”埃尔隆德放下笔,看着对方。
“你还记得当初凯勒博恩到处吹自己女儿的时候我就跟你说,按照血统最优论来说,你们两个是天生一对,你当时还挺不屑的。后来怎么样?你一见面就出事了吧?憋得好像我看不出来一样。”
“所以?”
“你们总会再见的,你们还能腻上成千上万年,分享最接近永恒的时间。耐心点,我的大人,我的朋友,你到底在忧虑什么?”
埃尔隆德认真而平静地回答:“我只是想把这半本书译完。”
3(续)
他没能送成死。
那一战打得意外的顺利,他和他的大部分敢死队成员只是受伤,敌人被全数歼灭。埋葬了死去的战友以后,埃尔隆德立刻投入了下一次的作战部署中,巴拉督尔周围集结了数量可观的半兽人部队,城里的滚滚黑烟无时不刻地肆虐,形成遮天蔽日之势,恶臭扑鼻,他们当前所在的达戈拉德平原即将迎来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
他依然是平日宽厚敬业战时骁勇无前的传令官。一年以后,他在军事会议上见到了欧洛斐尔的儿子。
4
仲夏夜的战场,难得的欢庆时刻。首生和次生的儿女们围在丛丛篝火旁饮酒欢笑,往日悄悄流通的违禁奢侈品散发出醇厚的果味香气。格洛芬德尔照旧领了人马四下巡逻,不见踪影。
围城五年,苦战堪堪看到了曙光,原本分散在阿尔达大陆各地的人们也算经过了磨合,彼此的芥蒂旧怨暂时被节日的气氛和稍稍放松的神经抛到了一边,祝酒时同样地放声大笑,同样地赞美夏日之门。但也有例外。绿林军队自从那次的惨败之后,士气一度低迷,残存的洛林军队被凯勒博恩收编后,很快融入了新的作战环境,而绿林众人则像是被透明钟罩隔开,走在人群中也会自动分流,他们在疏远众人,众人也在疏远他们。
瑟兰杜伊跟自己人说话直来直去惯了,随口抱怨了一句酒的配额太少几口就见了底。一个他没什么印象的Jing灵很快跑过来,身后带人扛了两大桶新的放下就走。
“你等等,什么意思?”
“我们长官说了,今天过节,大家吃好喝好,再留两桶,剩下的给巨绿林那边送去。”
“你们长官哪位?我谢谢他。”
“传令官,埃尔隆德大人。”
“哦……”
埃尔隆德拿着杯子晃过来,“怎么了,不喝我叫人搬回去?”
瑟兰杜伊一听不乐意了,上手就开了一桶,回头冲手下人喊,“发什么呆,一个个的,都来接酒!”木Jing灵们欢呼着挤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