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埃尔隆德闪烁的目光透露出内心的某种快乐,在加以深思之前,他转向了船尾。“等一等,”他边说边走向盖拉德丽尔,“我会解释的。”
“我没事,埃尔隆德。”她缓慢而平静地说着,背向其他人。在弗罗多看来,她看起来就像拒绝他把魔戒交给她时那样——光芒消退、美丽而感伤。一位普通的女性Jing灵,而从根本上又并非如此。
埃尔隆德皱起眉,并不相信她的话。
“我们刚刚驶入了维林诺的水域。”甘道夫向困惑的霍比特人解释。
就在那一瞬间,就在他们眼前,他似乎发生了某种变化,虽然他们也说不清原因。
埃尔隆德长长地看了一眼他的岳母,然后转过身来。“我的妻子在岸上等我。”他轻轻的说。
“你的妻子?”弗罗多震惊地问,甘道夫偷笑了一声。
埃尔隆德眼睛里闪动着光芒,“是的,霍比特大师。不然你觉得我的孩子是从哪里来的?”
“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霍比特人笑了。接着他的表情变得沉重起来,“你们的分别一定非常悲伤,是吗?”
埃尔隆德靠上了船舷,又一次望着水面。“每一次离别都带着悲伤,弗罗多,你也知道。不过是的……在你父亲的父亲的父亲出生之前,她就离开了我。可是就在刚才,数百年来第一次,她触及了我的思想。这就是我微笑的原因。”
“之前她都不能这样做吗?”
“不,”甘道夫压低了声音,扫了一眼前任黄金森林夫人所立之处。“维林诺与中土之间的界限是很难跨越的,纵使那些紧密相连的人也一样。”
弗罗多忽然明白了,他看着盖拉德丽尔,“凯勒博恩留在了中土。”他轻声说。
埃尔隆德点点头。“我的欢乐即是她的悲伤,尽管她早就知道这一天必将来临。”
“她哭了。”弗罗多带着敬意低声道。
“对此我毫不怀疑。”埃尔隆德回答,他的目光搜寻着未知的海岸。
盖拉德丽尔的头发被风吹动,她回过头看向渐远的东方,发梢散落在她的脸上。她的手交叠在横栏之上,戴着南雅的那只手平静地放在上面。叠在下面的手紧紧握住抛光的木材,手指因此发白颤抖,突然间弗罗多诧异于她在走上他们船的甲板时究竟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凯勒博恩呢?”他问。
埃尔隆德看着这位小霍比特人,后者正关切地回头张望。“他也哭了。”埃尔隆德轻轻说。
“为什么他不跟她一起走?”
埃尔隆德细不可闻地笑了,没有回答。想到埃尔隆德在他妻子西渡时同样留了下来,弗罗多顿时觉得自己愚不可及。
“原谅我,埃尔隆德大人,”他说。“这不是我该问的问题。”虽然弗罗多并不知道完整的故事,他还是能感觉到,这是出于命运和绝望中的智慧衡量之下作出的决定。
埃尔隆德越发锐利地盯着弗罗多的眼睛,“不,无关命运。”他的声音严肃而低沉,仿佛看穿了弗罗多的内心。“凯勒博恩出生在中土的时间早于日月;从某种难以解释的意义上来说,他是恩诺的一部分。不过这并非全部的答案。”埃尔隆德向着太阳抬起脸,呼吸着纯净的空气,再度为一次不可见的触碰露出微笑。弗罗多等待着,他的唇角也带上了笑意,因为他从没想过会看到这样的埃尔隆德。
一直在旁没羞没躁地偷听的比尔博哼了一声摇摇头。老霍比特人的脸上已经卸下了沉重的年岁和担忧,弗罗多很高兴能看到他的叔叔眼中闪烁着他们惯常的恶作剧意味。“埃尔隆德现在已经没用了,小弗罗多,在他的夫人重新回到他脑子里的情况下。不过至少,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山姆让你西渡了。为什么他没有跟你一起?”
弗罗多皱眉,“小玫,伊拉诺,夏尔,他热爱的人和地方。”
“而他同样深爱着你,他将永远如此,”埃尔隆德顺利地接上了先前的对话,同时给了比尔博一个打趣的眼神。随后他换上了所有人都更习以为常的平和表情,“这其中的区别是什么?”
“责任,”弗罗多想了一会,柔声说,“他对我的责任已经尽了,但对中土的还没有。”
“正是如此,”埃尔隆德点了点头,“有时候,当他们的时间到了,我们必须放开所爱的人,纵然我们必须留下,因为我们的时间尚未终结。这就是你的答案。或者说,一种答案。”
他亲切地搭住持戒人的肩膀,再次靠上船头。一道金蓝混杂的闪光吸引了弗罗多的注意,霍比特人看见埃尔隆德手里握着他的那枚Jing灵戒指,心神不宁地转动着,掩饰不住他转移的焦点。
“但是不要怕,年轻的弗罗多,”埃尔隆德说。接着这位Jing灵抬起头,灰色的眼睛里闪烁着熟悉的、在Jing灵们身上留下痕迹的双重特征——忧愁与欢乐,犹豫与决心。“因为当责任终结之时,爱自会找到它的通途。”他说完,向着深海俯下身去。
然后松开了手。
Chapter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