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人看见了她。他的身体在流血。温热的血,细细地流。在流。
他叹了口气。突然闭上眼。琳儿,在哭。在为他哭吗。
琳儿难道不想杀自己吗?还是她,想起了这么多年,他也曾经,那么疼爱过她。
情怀如裂。面具人闭目,落泪。
琳儿几乎是哀怜地望着李安然。可是求情的话,她说不出口。她也不敢说。
面具人曾经对她好,可是对别人,他何曾好过?
她有什么理由,有什么立场,去求李安然,她有吗?
如果,倒在地上的是李安然,她去求苏笑,苏笑会因为她,放过李安然吗?
李安然道,“苏前辈,我一定要杀你。你所加给我李安然的,我都可以不介意,可以一笔勾销。但是你加给别人的,我不能,也没有权力,代替他们原谅你。你本来,就不可原谅。”
苏笑道,“项家,慕容家,空云谷,白家,斩家,还有你们李家,一家一家灰飞烟灭,我无需,要谁原谅。”
苏笑望了琳儿一眼,小心翼翼地对她,笑了一下。
他伸手,想要去摸琳儿的头,但中途顿住。他深深望着琳儿,琳儿看着他在哭。
他叹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李安然随后撤了剑。
琳儿骇然屏住呼吸。
苏笑死了。
苏笑也是骄傲的。他毕竟曾是号令天下的王者。他奄奄一息,但是没有让李安然最后补上一剑,他死于自己。
他不知道,自己为谁而活。他死前最后的意识,竟然又回到了他十四岁六月初三的下午,耳边是众人那一片刺耳的,响亮的哄笑声。
哄笑,哄堂大笑。
“叔叔”,小小的琳儿跑着扑到他的怀里,“抱抱,叔叔抱抱”,琳儿说。
叔叔抱抱,抱抱……
第145章 一捧半开的荷
又是一场,江南烟雨。
和五年前,差不多的时候,杏花已经谢了,青石板的路上,有着淡淡的香。
李安然还清晰地记得这烟雨的江南,只是这漫天烟雨的江南,还记得李安然吗?
记得吗?五年前,他曾经来过这里。那时候,有欢聚一堂的兄弟,有诡异不解的谜题,有难民,有,燕儿。
燕儿。李安然的嘴角淡淡翘起来。说不出是沧桑,还是怀念,还是想起当年的一场相遇相知,是欢欣的。
与他一起来的,是白衣沉默的琳儿。她看上去苍白憔悴,她要去花溪苑,那里埋葬着她的母亲。
黄昏,幽幽暗暗,姗姗而来。细细密密的雨帘,不远处点亮了晕黄的灯火,偶尔的犬吠,伴随着巷子里悠长悠长的叫卖者的yin哦。
如此宁静的,温情的生活。
李安然一个人站在雨帘里,看。
江南白家。那所原本就破落的荒宅,历经五年的风雨,变得更加破落。毁败的门扇露着巨大的缝隙,肃穆无声地承受风雨。
李安然一步步走近。门被轻轻一推,便脆弱地倒塌在地上。
房屋半塌。茂密的过人高的野草。李安然踏进院里,竟然惊走了一只慌慌张张的野兔。
一只乌鸦“呀”地一声叫,飞起。黄昏很快淹没了它乌黑的翎羽的影子。
今夜,还需,燃烧纸钱吗?
荒凉如斯。李安然几乎要落下泪来。
他的燕儿,再也不会来。即便他在这里等,即便他等上三年,等上五载,等上他所有的余生,燕儿,也不会来。
李安然靠坐在荒草间的石阶上,细雨丝丝密密地打在他的脸上,不远处屋檐的积水,落得淅淅沥沥。
荒草掩没了白家,掩没了悲怆的李安然。
他得知了真相,可是这真相,他又怎么告知白家人于地下!就因为白梦鹤给他的娘接生,就因为白夫人生的女儿漂亮。
白家,彻彻底底,再也没有一个人。那个唯一的女儿,李安然曾经誓死要护卫住的,他的爱,他的妻,却已经死去三年了。
为什么呢?为什么他不能和那个白宅的女子,携手来到这里,共同烧一烧纸,祭慰他们的亲人。
他们约好了的。他对燕儿说,他会带她来到这里,上一炷香,然后,携着她的手出了这门,到西湖上,为她采一捧半开的荷。
半开的荷,燕儿拿在手里,高过她的头,盈盈地笑。
西湖年年都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他可以采,可是却没有了燕儿白皙的素手来接。
给你一捧半开的荷。李安然突然感觉襟怀间,到处都是燕儿的气息。
半是慵懒地在自己怀里撒娇,柔软地埋头在自己颈项间细细的笑。他们曾经亲密无间地,温馨恩爱地厮守。
燕儿在清冷的春天,睡到半夜非要拉着他去看杏花。杏花怒放,燕儿裹着锦袍光着脚,讨好地煮茶。
点点滴滴,往事扑面,一寸寸铭心刻骨。
李安然有一次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