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乡长扭头看大领导的车开动了,就对白土山说道,“你们跟着车走!”说完,掂着那两只短小的粗腿,急急地跑进了自己的车里。
于是,这白家庄的大街上便出现了百年都难得一遇的盛况,十多辆轿车浩浩荡荡地从村子里穿过,其后荡起了许多灰尘。十多个村干部在他们后面马不停蹄地跑。等他们都来到鸡场的时候。从车里面走出来的领导们依旧是容光焕发、仪表堂堂。而那些村干部们则是灰头土面,气喘吁吁的。可又不敢生气,一字排开,见领导们下车来都一个个堆笑着脸。
在摄象机的拍摄下,大领导微笑着走了过来,像他这样的大领导好像永远都是在微笑着,好象永远都没有生气的时候。也许这才是一个大领导该有的风范。大领导从车上下来后,便向白土山他们走了过来。仿佛忘了刚才在村口发生的那件不愉快的事,也仿佛那样的事根本就没有发生。有人说,国人都易犯健忘的毛病,照此看来,这近乎是真理。而对这熟视无睹的领导们更为适用。
大领导首先握住了白土山的手,因为白土山排在最前。这时的白土山不再是平常那个干干净净的有做官模样的白土山,而是那个脏兮兮灰头灰脸的白土山了。这也许是大领导需要的效果,村民们就应该邋里邋遢,这样才能衬出他来。尽管白土山也算是一个人物,但见了这位大领导,也只是小巫见大巫,紧张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一味地憨笑着。见大领导伸出手来,白土山赶紧把双手伸了出去握住大领导的那只手。
马乡长赶紧上前介绍道,“这是白家庄的村支书,也是我们乡的致富带头人——白土山。”
“好样的!”大领导握过了手,还拍着白土山的肩膀,这一拍倒不打紧,衣服上竟溅起一团飞尘来。那飞尘就在眼跟前晃着,白土山看得分明。觉得很对不起那大领导。
而那位大领导似乎并不介意,还竖起了大拇指说道,“让这一带人富了起来,你可是全县的致富领头人,改革标兵呀,敢闯敢干,又能响应党和政府的号召。咱们全县的大小干部都该向你学习!”
白土山有些纳罕,不知道这位大领导为啥要说出这样的话来。抬起头,正要回话,却看到他在一边拍自己的肩膀,一边说这些话时并不是向自己说的,而是向着旁边被人举着的摄相机说的。不过,马乡长倒是明白的,这白土山很快就要交上好运了。于是就笑着脸,哈着腰,说道,“您可能还不知道吧,他老泰山还是咱们全市的劳动模范呢!只可惜作古了。”
“不错,不错。”大领导这时才回头看看白土山,对他似乎很满意,又说道,“这样就更好了。”
又握一下个人的手,这一次轮到山子了,山子更是紧张得不得了,就在大领导在和白土山握手时,他在一旁偷偷地搓着自己的手,似乎觉得它很脏。不过,大领导见他是一副蓬头垢面的无赖形象,对山子似乎并不感兴趣,瞥了他一眼,脸上堆着笑,说了一句,“好好干!”便去握下一个人的手了。握过了,山子还有些意犹未尽。见大领导对他不感兴趣,马乡长也只是很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这是村主任。”甚至连山子的名号都没有报出来。
握完手以后,便要去查看那些鸡房了。这时候,每个鸡房的门前都站着人,一个人或是几个人,穿着过节或是走亲戚时才会穿的衣服,很拘束地在那里站着。
大领导走了过去,其他人也尾随着走了过去。大领导开始和他们一一握手,白家庄的村民有些明白了,对这些领导而言,这握手似乎是一项很重要的工作。这既然是他们的工作,尽管活很轻巧但一个人是做不来的,于是就帮着他们完成这工作。
大领导握着白建设的手,说道,“农民兄弟辛苦了!”
白建设紧张得红了脸,想起了前几天白土山教给他的话,就说道,“这——这都是党和——和政府的政策好,带——带头致富,并不觉得辛苦,只觉得光——光荣。”这样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很是生硬,就仿佛小孩在背诵一篇晦涩的课文。
大领导又问了他几个问题,白建设依旧按白土山教给他的,背课文似地回答着。
摄象机直直地照着,照相机不停地拍着,旁边还有人拿着话筒在他们跟前举着。大多数人知道这很假,但却都还在假假的做的,马乡长知道——这是他一手策划的,白土山知道——这是他亲手经办的。甚至那大领导也知道。也许有人想去阻止,但即使有心却没有那样的能力。这不是一个两个人的力量能阻止了的事情,比如大火,一滴两滴水并不能够把它给灭掉。这仿佛是在演戏,或者说这就是在演一场戏。有不少看热闹的人在围观,只是他们不知道他们随时都可能入戏。有摄象机,有照相机,有话筒,有人在旁边看,那是在演戏,即使是没有这些东西,那也是在演戏。演戏是在演生活,而生活却也是在演戏。
此后不久,陈乡长被调离,而马乡长名正言顺地被扶正了。这是马乡长意料中的事情。乡里都知道陈乡长要被调走,几个副乡长为了这正乡长的位置,明争暗斗较劲了很久。与其他干部一味媚上不同,他另辟蹊径,做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