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爸说:“你怕夏彤瞧不起你?”
“也不是。”方晨嘿嘿一笑,“我们大夏总,应该是谁都瞧不起的。”
二爸问:“那你是怎么回事?”
方晨说:“谁知道呢?我刚到金城的时候,其实没有这种感觉,我那时一门心思想着,要陪在夏彤的身边,要让她重新变回以前的样子,消弭掉那件事对她的影响。其余的,我都没有想,也都不重要。可真当我的目的达成了,我就……”
二爸问:“你就怎么样?”
方晨耸了耸肩:“我最近想了一个比喻,也还算贴切。我就像是一个走夜路的孩子,衣衫褴褛,饥寒交迫的,偶然间遇到一个巨大的火炬,那个火炬很亮,很温暖,照亮了大半个夜空。
“火炬她看我走得辛苦,就借给了我一小团火,这团火照亮我的路,也替我驱走了寒冷,我捧着这团火走呀走呀,走出了很远,遇到了很多人,见到了很多美好的风景。可有一天我回头时,突然发现那个照亮大半座夜空的火炬熄灭了,我就想,我要重新点燃她。
“于是我就踏上了返程的路,也不能说是克服了什么艰难险阻吧,但至少路还挺远的,但我心里始终有个明确的目标,所以我走得很开心,很坚定,我走到火炬的面前,重新点燃了她,那可能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我看到火炬重新燃烧起来,重新照亮大半座夜空。我凝视着她,觉得她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
“但我却没办法永远这样看下去,我会止不住想,我已经完成了我的任务,那我为什么还在这里呢?我要以什么样的身份留在这团火炬身边呢?难道我要告诉每一个路过的人,我是点燃这座火炬的人,即使是用这座火炬借给我的一小团火?”
方晨皱了皱眉:“我是说,我有什么资格坦然地留在这里,和一团能照亮大半个夜空的火炬肩并肩的站着?”
…………
对于方晨的疑问,二爸没有做出任何回答,由此可见,他果然不是一个合格的心理医生。
但方晨也没奢求太多,至少这大半天的时间,在做家务时、在被弟弟妹妹围绕时、在与二爸对谈时,他难得地平静着。
晚上九点,方晨离开二爸的家,去赶最后一趟公交,走出黑暗的巷口,他看到前方一整条的街,就只剩一盏路灯还亮着。
他想到自己那个关于火炬的比喻,也看到路灯下站着一个佝偻着背的男人。
他看清那人的脸,不禁愣了下神。
那是方英勇。
第60章 男人
周六的早上,方英勇窝在出租屋里打牌时,一个看起来不怎么起眼的男人推开出租屋的门。
出租屋的面积很小,两张木板搭就的单人床,加上一张打牌用的小方桌,几乎就占据了所有的空间,桌子四周又围坐了四个赤膊的男人,把仅剩的空隙也塞满。
所以那个男人只是推了门,没有进屋,其实连门都只推开了一半,它顶在老四的椅背上,再也没法前进半分。那个男人就从门缝里探出头,说:
“我找方英勇。”
自打方英勇出狱,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再听过别人喊过自己的名字,更别说有人来找他。他有些迷茫地起身,从门缝里挤出。在同样逼仄的走廊里,那叫常志恩的男人塞过来 1000 块钱。
“走,跟我去见个人。”
见一个人就有 1000 块钱拿,似乎是个很合算的生意。方英勇跟着他,上了一辆老款的凯美瑞,十几分钟的车程后,他们到了夏宇的别墅,一栋四层的独栋小楼,穿过宽阔的、种了花草还有假山的院子,在一楼的会客厅,那个白净的男人就窝在皮质的沙发里,看向沉默的方英勇。
“你就是方英勇?”
方英勇点了点头,听着这个被人称作“夏总”的男人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通。
可能是这个世界变得太快,出了狱的方英勇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懂了,电视电脑手机空调就不必说了,连打麻将都可以“断幺九”了。所以这段时间他总是迷迷糊糊的,什么都不懂,也就什么都懒得想。
直到坐在对面的夏宇说:“我要你帮我砍个人。”
他才终于清醒了一些。
“砍谁?”
“这就是最有意思的地方了,我要你去砍方晨。”
方英勇“哦”了一声,记起那个总和方晨混在一起的女孩,也姓夏。
“你这个‘哦’,是表示同意吗?”
方英勇仔细地端详这个被人称作“夏总”的男人,想到十几年前,他拎着两个编织袋去夏军生家拿钱时,一个胖乎乎的男孩趴在楼梯上,贼眉鼠眼地往客厅里偷瞧。
“这是你的房子吗?”方英勇问。
夏宇说:“是啊,怎么样,装修得不错吧?”
方英勇点头,却不是想表示装修得不错。
——谈的是这种事情,还偏要与亲自与他见面,明明就有个中间人,却把中间人用成了司机。而且,见面就见面吧,还非得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