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她的衣裳虽然被她自己扯开,但看得出还是干净整洁的。所以,是安家自己要让安冉代替安浅浅,而她正好也想脱离安府,才答应的。
至于后来,应该是安家人想败坏她名声,以绝后患,但没想到被她发现,她就将计就计,想把事情闹大,让全府都吃不了兜着走。
然而王余没直接找皇帝,而是找了自己,她便顺着杆子爬,可能是觉得一个不能人道的人比一个荒唐无道的更让她放心。
“我会为你讨回公道。”
他会让他们全家都死无葬身之地。
“我也将不再懦弱。”
她会尽自己所能帮他。
泯灭人性,丧尽天良之人,本就不该活在这世上了。
“现在,千岁,抬抬手,我来给你包扎。”
他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专注地看着她的动作。
想了想,他还是想提醒她,他是地狱的恶魂,不是人间的正义使者。
“安冉,你要知道,我……”
她把麻布挡在他嘴上,迎上他错愕的眼神,像哄小孩一般轻柔地说:“我知道的,但那又怎么样?我不喜欢他们,他们是死是活我无所谓。”
趁他还没对她略有些冒失的举动反应过来,便麻利地给他包扎好,然后让他好好休息,她便飞快地溜出去了。
奔进自己的房间,她才拍拍胸口,长吁一口气。
差一点她就说出来了,差一点她就要说“我不喜欢他们,我喜欢你”。
“夫人?”
她抬头,是鹃儿来了,后面跟着一些人端着菜,她才想起来已经到了用晚膳的时候了。
“去千岁那里吧。”
还是跟他一道吃饭,再让他休息吧,不然也不知道他一个人会不会又东想西想。
由于卫堇苏的伤靠右,所以整顿饭不知道怎么就变成她喂他吃了。
她红着一张脸,一口喂他,一口自己吃,也不知道卫堇苏在想什么,嘴角挂着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别看我了,再看你自己吃。”
他又捏着嗓子做出一副无辜可怜的样子:“夫人舍得?”
一顿饭吃了一个时辰,她才让下人进来收拾。
为首的小个子眼睛一瞟,看见夫人脸上红扑扑,又想起这次吃饭的时间颇长,顿时手抖了抖,心想千岁不愧是千岁,这都能行。
无辜的千岁和夫人在室内重归为静时又陷入了沉默。
他们有个很重要的问题,两人从见面就没提及过。
“千岁……你现在信我了吗?”
她打破沉默,悬在他们头上的刀应声而落。
“我不姓卫,姓堇,跟前朝皇帝同姓。”
安家是前朝重臣,她有听说过前朝覆灭的时候遗留下两个孩子,直到现在还在追杀呢。
那前朝太子……就在自己眼前?!
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是……”她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将剩下的话吞了下去。
“现在,你知道我要做什么了吗?”
前朝太子还能做什么,自然是复国。
所以他那满身的伤疤,都是之前改名换姓,以一个孤儿的身份在皇宫里生存才留下的伤。那些深宫中见不到皇帝的嫔妃们,总是会想一些别的法子调剂生活的,而当时年幼且生得漂亮的卫堇苏,便是她们最喜欢的乐趣。
只是这个烙下的字,倒并不像是嫔妃会做出来的事。
她一个激灵,不愿再想下去了。
卫堇苏看出了她的想法,神色晦暗:“这个烙印,是现在皇帝的爹做的。”
气血上涌,她觉得眼前都是一片雾茫茫的红。
“后来他死了。”他将头放在她的颈窝处,温热的气洒在她脖颈细腻的皮肤上,她却只觉得冷,“我用枕头蒙住他,一会儿他就没气了。”
他冷静得像是在说别人的事:“那是我杀的第一个人。”
“他儿子一向蠢笨得无药可救,根本没怀疑我,只顾欣喜于自己得到了皇位。我以为我能解脱了,可子承父脉,他儿子也将我圈在宫中。”他伸手,慢慢地将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
一只火红的凤凰在他眼尾张开翅膀,又被一刀隔断。
这一刀从眼尾至发际,现在仍能看出来当年是一副怎样血rou模糊的画面。
“他说他不喜我的胎记。”
她手脚冰冷,几乎不能动弹,内心却恨不能将那皇帝碎尸万段。
他仍只是平和地诉说着他的过往。
“王余你记得吧?”等到她点头的回应,他继续说,“他的上一任,半夜堵住我的房门,我知道他想做什么,所以我让他进来,然后又用枕头闷死了他。”
他的声音越发轻缓,像是睡前的呢喃,可是言语的内容却能惊醒任何一个人。
“他是我杀的第二个人。”
他平稳的呼吸都能令她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