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来了,她继续说,“流血了……然后我就把纸巾拿来包住它,包了好多层,然后它就不流了……”我终于没忍住,抱她到我怀里,我说对不起对不起,妈妈今天不应该出去,你那么小,你出了事怎么办……她看到我哭,她也哭,一边哭一边用她那有伤口和水泡的手帮我擦眼泪:“……妈妈,你别哭……”
我才又知道,等她自己止住血以后,天都黑了,她真的害怕起来。奶奶打电话回来,我想,大概是确认她是不是真的还在家,听到她接电话后,奶奶说明早再回来,还叮嘱不要打电话烦爸爸妈妈,自己乖一点。奶奶都没听到她哭,就挂了。她只好去把卧室和客厅厨房卫生间的灯全部打开,自己抱着玩具坐到沙发上动不敢动,怕小偷来抓她。最后,终于忍不住,颤巍巍想要去打电话,甚至还牢牢记住奶奶说不准烦爸妈,就想打电话给外婆和舅舅,但她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号码,于是她想了一遍爷爷,外公,彤姨,甚至干爹干妈的电话,都不知道。她只记得香港家里的电话,我可怜的傻傻的孩子,还企图打给Mary,当然,她不懂得拨香港的区号,电话没有打通……后来,她跑去我和陶冶的卧室,看到陶冶新买的上海的电话卡摆在桌上,我记得,陶冶取走芯片后没有扔。大概是卖卡的人图方便选号,用大的水彩笔将号码写在电话卡的剩余地方,安静不知道那是什么号码,只好拨来看,哪知道是爸爸的。于是她没敢哭,就问爸爸什么时候和妈妈回来,结果陶冶是醉的,以为没什么事,让她去找奶奶带她睡了……
我的后悔排山倒海,我应该把我的号码告诉她,我怎么知道给孩子电话号码一定没用?我应该在陶冶说是安静打电话后就应该有所察觉,也就不至于那么晚才回来。但唯一庆幸的是,我们还是回来了,否则……这一下,我开始想到婆婆,她怎么能这么做!万一孩子不听话跑出去出了意外,在家里弄什么电器出了意外……她为什么就不能想想后果!我看到安静吓成那样,我只有不停地安慰:“不怕,妈妈在,没有什么小偷,不怕……”
在安静逐渐疲惫的哭声中,我减少了刚才的难过和心疼,开始气愤地想婆婆为什么要这么做?小孩子能看什么家!是我开罪了她,她要惩罚孩子吗?可是为什么不是羽澜?
随即一转念到这上面,内心就开始颤抖,她知道什么吗?不……不可能……知道的人不会告诉她,会告诉她的人没有人知道!可为什么……我想不明白,问,安静,妈妈问你,你老实说,奶奶平时对你,好不好?她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至少婆婆在我们面前都很爱他们。我再问:“你有没有和奶奶还有羽澜单独出去过呢?”她摇头,没有,都是和爷爷。我的心凉了,公公在,当然不会。婆婆不让公公知道?抓住这次机会,丢下安静一个人……
我的思绪被打断,因为安静停止了哭泣,轻轻问:“妈妈,奶奶不喜欢我跟着她吗?”我当然不能让她受伤,我曾经怕羽澜小小的心受伤,如今也怕安静如此。我此刻已平静下来,顺着婆婆荒谬的理由安慰她:“当然不是,奶奶以为安静大了,就只带妹妹出去,让安静留在家等爷爷和爸爸妈妈回来,但是奶奶不知道我们安静怕黑怕一个人。下次妈妈告诉奶奶,说不用你看家了,行吗?妈妈再也不会丢你一个人在家。”她这才小心地、安稳地睡去。
而我,抱着她,久久无法入睡……我现在连想一想婆婆知道真相的后果都不敢,那将是整个家庭的灾难。是的,灾难。她真的知道了怎么办?我可以带着安静永远不进陶家吗?陶冶该怎么办?我要让我的女儿怎么长大?我让安静和羽澜她们彼此怎么面对?这一切的一切假设,都可以让我觉得惊恐。
失眠了三个小时后,我决定,我要找婆婆谈谈。她既然到了晚上都还是不放心打了个电话回来,不管她是为了怕出事无法跟我和陶冶交代也好,良心上真的是对安静有一丝牵挂也好,她毕竟还是顾虑到了。她还让安静不准惊动我们,证明她也只是想在我们视线外偶尔这么“恶劣”一下。当然,她能这么做,肯定没有考虑到这样的惊吓对孩子造成的后果会有多严重。我必须要和她谈谈,况且我并不确定,她是不是知道,但有一点我可以确定,绝对没有人是真的让一个5岁的孩子一个人看家,这个理由荒唐了些。而在和婆婆谈之前,我不会让陶冶和公公知道。少一人知,就多一点的宁静,我绝不会想就安静的事召开家庭会议。
我预感,婆婆不知道我们晚上会回来,第二天一定会想赶在我们前面回来。早上陶冶还没醒,公公也没回来之前,我应该有时间有机会找她谈一谈,不管她是否愿意和我说话。
我今晚喝了酒,也着了急,后来忙着给安静做饭擦药,实在有点累了,于是挨着安静躺着,听着她均匀的呼吸,摩挲着她的小睡衣,然后,看到她那已经被我擦过药的肿起大水泡的手,心里再次狂风呼啸般地难过,我在内心轻轻对她说:妈妈一定不会让你知道,让你在五岁就承受那些你不应该承受的压力。你是我和你爸爸的孩子,很宝贝的孩子,如果有谁还像今天这么对你,无论谁,我将不会原谅他。
第13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