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徽你看。”
许清徽闻声看向桌上的纸帛,循着纸上密密麻麻的字儿一路看下去。
也不知是字儿写得太小,沈岱清站得稍高看不大清楚,还是其他,本来离自己还有些距离的人,愈发靠近了,那绵长的呼吸就慢慢地落在她的颈间,轻轻撩动她的发尾。
许清徽一激灵,微微瞪圆了眼睛,集中Jing神目光锁在沈岱清指尖落的字儿,才能稍稍忽略那奇异的感觉。
“昨日大理寺刘大人来府里寻我,说这位大人近日一直同一人相见。”沈岱清的指尖稍用力,按在那个太监的名儿上。
说罢,沈岱清不着痕迹地退回去,坐在座位上头。那方才一直绕在颈边的温热也慢慢散去了,可那酥麻的感觉却仍旧留在身上。
许清徽抬起手来,轻轻放在方才被沈岱清拂过的地方,压住情绪佯装无意地抬起头,轻扇长睫,看向在对面安坐着的沈岱清。
“此人是……”
“岱清。”许清徽出声打断了沈岱清的话头,接着说,“是易阳公主吗?”
沈岱清闻声那双浅色的眸子微微睁开,似乎有些错愕。
许清徽把桌上的纸帛拿了起来,举至眼前,将面前的沈岱清挡在纸后,眼睛一目十行地上下扫着纸上的字儿。
“清徽,此事是我之过。”
沈岱清的脸被一方纸挡住了,看不件脸上的神情,只能听到那低哑的声音,带着悔恨。
许清徽捏着纸帛的手微微顿住了,静静地听面前的人往后说。
“我未将此事处理妥当,才害得清徽受此苦。”见许清徽没有回答,他接下来的语气也越发低沉,“明日朝会末了,我奉旨进宫面圣。”
“清徽同我一道去吗?”
许清徽将纸上密密麻麻写着的东西看完了,把纸放下来,看着眉头微蹙的沈岱清,莞尔一笑。
“我并没有责怪岱清的意思。”许清徽指尖轻轻点在木桌上头,“岱清为了寻我废了如此多心思,还因此旧疾复发。”
“易阳公主之事也并非岱清所愿。我既嫁与岱清,便应当是二人齐心,我怎么能将这无端的罪名扣在岱清头上呢?”
许清徽微歪了一下脑袋,眼睛眨了一下,带着些俏皮地笑了一下,那冷玉似的美人都灵动起来,配着眉间的红痣,越发动人。
那模样,让沈岱清久久没有出声,只是将目光温柔地落下。
任由天色慢慢暗下来。
*
“大人?”木门被外头的人敲着。
“进来。”
先走进来的是方才敲门的银杏,手里拎着食盒,随后进来的夏月手里也拿的满满的。
许清徽这才想起来,原来一整个下午都在如此的惬意中度过了,日已偏西,到了起炊烟之时。
两个小丫鬟将外间的桌子收拾干净了,便将食盒里头的碟子一盘一盘摆了出来,山珍海味应有尽有,全都小巧Jing致,不过却没放在沈岱清那边,全数摆在了自己面前。
许清徽以为是小丫鬟忙着放东西,来不及摆好,于是想着站起身来将碟子往沈岱清那儿挪一挪。
刚刚端起清灼珍珠鸡,就被银杏端出来的东西给惊到了,端着手里的碟子愣在空中。
银杏手里端着的盅里头的东西带着黑色,闻着有些苦味,然后银杏就将那黑乎乎的汤盅放在了沈岱清面前。
许清徽看着沈岱清自然地用勺子舀了起来,面不改色地放入口中,压根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
许清徽默默地把手里的碟子又放了回去,坐下来。
“岱清。”许清徽手指小心地指了指沈岱清正要放入嘴里的勺子,“这是?”
沈岱清了然地笑了一下,接着说:“锦姑娘开的药膳。”
“岱清不觉得有些苦吗?”许清徽没有吃自己面前的东西,而是静静地看着沈岱清。
“苦吗?”沈岱清淡然地笑着,“应当还好罢。”
那汤盅明明不凑近都能闻见苦味,怎么可能不苦。许清徽默不作声地看着沈岱清。
苦涩的茶,苦涩的药,甚至连一日三食都是苦的。
年少出征如今归来时落得一身病骨,剩下一个冷清的府邸,孑然一身行走天地之间。
沈岱清这三个字儿,撇去了“将军”和“相国公”这两词,落在人间这张纸上,竟然只有清晰的一个“苦”字。
许清徽觉得心好像被针轻轻刺了一下,那细细密密的感觉就顺着心间,蔓延到指尖。
“岱清的病是怎么染上的……”许清徽终于还是问出口了,毫无遮拦,“是三年前吗?”
许清徽本以为沈岱清会找个由头避开,可是他却也没有犹豫,便将那个被刘汉和欧锦遮遮掩掩的事儿,直接同她说了。
“在三年前出征之前,我便随父去过北疆。”沈岱清将汤盅放下,笑着看向许清徽,说,“具体什么时候也记不大清楚了,只记得是刚到北疆没多久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