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军营是大梁最大的军营,盘踞数百里地,还未到就能听到威武震慑的号子声,和靴子磨过沙子的粗粝声音。
许清徽戴了幕离扶着夏月的手,矮身从马车上边下来,脚轻落在地上。
“夫人,将军在这边。”
许清徽跟着走到了将士穿过重重士兵,走到了后边的校场上。这里应当是将军练骑射的地方,不像前边那么多人。
许清徽远远地就看到了高足骏马旁站着的沈岱清,他今日穿着一身轻甲,发高高束起,站在午后明媚的阳光里,逆着光勾勒出他的高鼻深目和扬起的嘴角,意气风发。
小将士跑至沈岱清跟前通报,沈岱清眉毛微扬,转过身来看向许清徽,那双浅色的眸子好像穿过许清徽的幕离,灼灼的目光对上她的双眼,手举起,朝许清徽挥手。
许清徽的脚伤已经养好了,快步走向沈岱清。
等走近了,她才发现沈岱清身边还站着一人,也是头发半白身穿铠甲,瞧着年岁已经不年轻了,可是看起来依旧Jing神矍铄身子硬朗。
许清徽将幕离摘下,朝那老人施施然行礼,然后走向沈岱清身边。
沈岱清微低下头来,温和地说:“清徽,这位是家父的好友,欧艾欧将军。”
“欧将军好。”许清徽行礼,“欧将军与锦姑娘是?”
欧艾抚了抚颌下的白须,爽朗地放声笑起来:“不必多礼不必多礼,如今也不是什么什么将军了,老夫早就卸甲归田种菜去喽,叫我一声欧叔就好。锦丫头是我的女儿,在北军营里头做个闲散军医。”
“小姐应当沈小子的夫人吧。”欧艾打趣道,“沈岱清这小子老早就寄了拜帖说他娶了个顶顶美的夫人,让我赶紧过来看看,可惜我跟着我家老太婆住在南边,没赶上你们的婚礼,如今看来当真是百年一遇的。”
许清徽眉目温和沉静,弯着嘴角朝欧艾回:“欧叔谬赞了。”
“就刚才沈小子还给我一直夸你呢!”欧艾回身,手下用力拍在了沈岱清背上,“脸上冷冰冰的,不晓得心里乐成什么模样了。”
沈岱清也没有反驳,背着手安静地站在许清徽身边,算是将欧艾的话全盘认下了。
许清徽的耳根微微发烫,抿了抿唇,微仰起头看着沈岱清,好像隐约瞧见了他抑制不住而微微翘起的唇角。
她是第一次见沈岱清的长辈,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于沈岱清而言,是另他喜悦的存在,不是可有可无,也不是梦中那遗忘在深院不愿相见的人。
许清徽伸手拉了一下沈岱清的衣袖,沈岱清微低下头来侧耳靠近许清徽。
“岱清,我今日来是为何事?”许清徽手笼起来,在沈岱清耳边轻声说。
“清徽忘了吗?”
“恩?岱清说的是……”许清徽有些疑惑,自己被小将士喊来也没说原因,她怎么会晓得。
沈岱清微矮下身子,眼睛和许清徽平视,眉毛微皱,语调有些低落:“你先前不是说了要一同来北军营骑马吗?清徽不记得了,是吗?”
许清徽看着沈岱清真诚的眼神,赶紧解释:“我记得的……”
许清徽先前随口提起,本以为沈岱清也只是开开玩笑罢了,没想到是真的准备了良久,就等着寒气过了,兑现承诺。
欧艾笑着看这两个年轻人说话,心里也乐呵。
自他那个老朋友去世之后,沈岱清的脾性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再加上病痛缠身,生生将一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磨成了现在这个Yin沉的将军。
他也是看着沈岱清长大的,如今看到他稍稍明朗起来,他自然是十分喜悦的。
欧艾抚了抚须发,笑着说:“你们便去骑马吧,老夫上旁边坐着去,等晚些了再来唤我!”
说罢,便转身离去了。
沈岱清从部下手里接过缰绳,先翻身上马,然后使了个巧劲儿把许清徽抱上马来,安稳地坐在前边,被沈岱清圈在怀里。
沈岱清身上带着淡淡的药味,不过却不难闻,反倒清淡悠远。
许清徽的手被沈岱清把着握在缰绳上头,有些不大自在地往旁边看去,沈岱清和她的距离十分的近,她稍一偏头甚至可以看到沈岱清脖颈上的血脉,能感受到他胸膛里跳动着的声音。
沈岱清的皮肤并不像其他将军那样带着麦色,反倒有些病态的白,往上看去,便瞧见了喉结上边的一条伤疤。
“岱清。”脖颈是致命之处,怎会伤到这个地方,许清徽有些疑惑地问,“这个伤是?”
沈岱清好像没有听清楚,朝自己低下头去,挡住了外边有些刺眼的阳光。
两人本就离得近,许清徽还没来得及往后避去,就和沈岱清撞了个满怀,唇轻轻蹭过沈岱清的脖颈,唇间留下一阵酥麻。
世界仿佛都安静下来了,只剩下她眼前上下滚动的喉结,和耳边响起的胸膛里猛烈的跳动声。
他们离得这般近,就好像这天地之间只有他们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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