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湛思及初遇沈菀宜时她娇憨又天真的俏丽模样,与如今素如秋缟般的冷寂长公主判若两人。前朝朝政荒乱,内忧外患下的窟窿已将国之气运耗尽,覆灭已成了民心所向。
可尽管自己无意,灵帝与灵后终究因自己而死,是自己毁了许莲的家。
林大正将许莲送回长公主府后,便着急忙慌地赶回了乾清宫,今日番波折,陛下必心情不佳,他可要小心谨慎地服侍才是。
林大正颤颤巍巍地屈腰走进了黑寂空荡的乾清宫,他只悄悄走到许湛案几旁,点燃了一盏烛火后,他便望向天子,只欲将天子搀扶进内室歇息。
可那一眼,他却瞧见了那个浑身负伤都咬牙不曾喊一句疼的冷厉天子正望着案几潸然泪下,林大正旋即便跪在地上,只以头叩地,不敢视天颜。
长公主府内。
许莲一回府,便吩咐小厮将那大门紧闭,凭谁上门都不予召见。
春杏瞧着自家公主愤慨又森然的可怖神色,只将满腔安抚之语悄悄咽下,连公主的闺房也不敢再踏足进去——公主若是从那皇宫回来,这夜里便不再要人服侍。
许莲清瘦的斜影映在窗棱旁的月影之下,她只对月长叹了一声,而后便任凭自己陷进那梦魇似的回忆中。
国破时,父皇不知所踪,自己与母后躲在凤藻宫的壁橱内,母后便抱着瑟瑟发抖的自己,只小声安慰道:“菀宜,别怕,你父皇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往昔风平浪静的皇宫此时哀鸿遍野,到处都是铁蹄刀枪触血的死亡气息,那宫女太监逃窜时的惨叫声让沈菀宜怕得捂住了耳朵。
她自小生长的静谧深宫如何变成了这幅模样?
那铁蹄声终于靠近了金碧辉煌的凤藻宫,也许不久之后那些逆贼便会搜寻到自己与母后,沈菀宜只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臂,不让自己因惊惧过度而控制不住的哭声溢出去。
后来的事情,许是太过悲切,她已是有些记不清了,她只记得母后泣着泪,极尽疼爱的摩挲着自己的长发,只对自己说:“菀宜,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而后,母后便从壁橱内跑了出去,只秉着灵朝皇后无上的威仪怒目而视着以许湛为首的那群逆贼,冷笑不止道:“本宫知道成王败寇这个道理,可你们不该滥杀无辜。”
许湛身后的莽野士兵瞧着这个鬓发散乱的妇人,只在心里讥笑她这副强弩之末的无用自尊。
“灵帝已在宣武门口殉了国,皇后娘娘若是识趣的话,便安生些待在这里,待许大哥坐上皇位后,自会给你一个太妃之位。”而后,那群莽野之人便促狭地哄笑了起来。
母后生来尊贵,且笃爱父皇,听闻父皇已殉了国,便死志顿起,只趁着那莽野士兵不注意之时,夺了他的佩剑,自刎而死。
许莲的眼泪和着微风,渐渐糊住了她的双眼。
母后,菀宜真的不想一个人活着。
第22章 初入公主府 莲莲情窦初开记……
许是流了半夜泪的缘故,翌日许莲怎得也不愿起身,春杏来来回回进了许多次公主的闺房,却仍是无功而返。
白芍面露担忧,只拉住焦头烂额的春杏,问道:“公主还没醒?”
春杏点头,只凑在白芍耳边轻声说道:“非但没醒,走近床榻后还能听到一些微弱的鼾声呢。”
白芍讶异,转念想到昨夜子时公主闺房内还长亮着的烛火,便又在心里婉转叹息了一番。
“只是那苏公子已在外头等了许久,且如今正是日头最晒的时候,这可怎么好?”
春杏也束手无措,便只得说道:“那苏公子不过是个寒门公子,让他等一等便罢了,只是那林大正可是陛下身边的红人,若是让他等急了,只怕会多生事端。”
白芍便指了指公主的闺房,央求那春杏道:“好姐姐,也只有你能在公主面前说上些话了,你再去叫叫公主吧。”
春杏佯怒,拧了一把白芍的香腮,气鼓鼓道:“你这小蹄子,这样讨人嫌的活便总推给我做。”说完,便再次小心翼翼地走向长公主的闺房。
推开那厚重的雕花倚门后,春杏屏息走向那黄花梨六柱式架子床,只撩开软烟罗制成的纱帐,里头睡着的便是一个冰肌玉骨的玲珑女子。
“公主,宫里来人了。”春杏只担忧那小家子气的林大正会给公主偷偷使绊子,便又轻声朝着床帐中人呼唤道。
许莲神思似雾,脑海里的混沌之感着实让她头痛欲裂 玖拾光整理,依稀听得有道清丽的女声一直在呼唤自己,许莲便半睁开眼,没好气儿地说道:“本宫已被禁足了,让那些人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春杏瞧着今日的公主骄矜更似从前,且性子也愈发不耐,若是自己执意要将她唤醒,只怕是要吃一顿排揎。
“那奴婢便让那个苏公子和林大正回去吧。”春杏悻悻然道。
她刚要转身而去时,便听得那帐缦之中传来一声或清或明的燕语莺声,“苏公子?是那个苏清端吗?”
许莲虽竭力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