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还有一事,”庞稷攥起双拳,往前一步,“上回侯府外的小乞儿,后来没再寻到,却有另外的人出现在那儿。”
“谁?”傅元承淡淡问,眸光一利。
“不同的人,小贩、柴夫之类。”庞稷顿了顿,“莹娘子留着,会惹来祸端,还有平西候……”
“那么,”傅元承慢慢转身,冰冷的脸上似笑非笑,侧着脸看庞稷,“依你之见呢?”
庞稷对上那没有温度的笑意,莫名脊背一凉,剩下的话全部咽了回去:“属下鲁莽,殿下赎罪。”
傅元承广袖一甩,出了殿门。
。
又下了一场雪,屋檐下挂着亮晶晶的冰凌柱,像盈亮的刀尖。
宅子里又到了掌灯时间,空荡荡的总让人觉得冷清。
“怎么会这样?”碧芝急得掉泪,摇着一旁玉意的手臂,“姑姑,娘子都睡了这么久,为何还不醒?”
“大抵是被冻着了,她身子底弱,自然比别人多些病痛。”玉意叹了声,伸手过去探了探蔚茵的额头。
碧芝一张脸皱成一团,嘟哝着:“娘子说起来怪命苦的,当初剩了半条命被救回来,又忘了自己是谁,瞧着多温善的一个人。”
玉意抬手松开铜勾,幔帐轻轻放下:“她啊,的确是个温善的女子。”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她错就错在和傅元承生出交集,硬生生的掰断翅膀圈在此处。
这时,床上的人嘴里模糊呓语着,干燥嘴角蠕动两下。玉意隐约听到一个人名,面上一惊,盯着蔚茵闭紧的双眼,确定睡沉过去,才松了口气。
“娘子是否经常发梦话?”她弯腰掩好幔帐,低声问着。
碧芝摇头,将空药碗收回托盘上:“没有,可能是觉得难受。”
玉意盯着帐子,朦胧透出里面的身影:“你好好守着,有什么事赶紧去找我,千万记住娘子说了什么不要同别人讲。”
“知道。”碧芝想也不想便点头。
她知道蔚茵是庆德侯府来的,怕是玉意担心人说出些有罪的话,再被传出去。
玉意点头,随后出了屋去。
屋外,正碰上一个端着汤盅的婢子走到阶下。
“不用往里送了。”玉意将门关好,随后走下院中。
婢子称是,转身跟上:“姑姑,莹娘子怎么样了?是不是病得厉害?”
玉意走出垂花门,闻言皱眉:“风寒罢了,娘子习惯碧芝伺候,这几日你不用往正院这边跑了。”
“是,”婢子笑着应下,像是好奇,“有时候我觉得莹娘子留在这里,早晚会出事。”
夜里的风轻摇着灯笼,照亮了一排挂在檐下尖利的冰凌柱,是白日里化雪积成。
玉意停步转身,身姿笔直,双手端着拢在一起:“出事?”
婢子攥紧托盘,怯怯的道:“毕竟牵扯到侯府,我就是怕莹娘子会连累到咱们。”
好像只是简单的话,却有另一番意思。
“姑姑,”婢子往人近了一步,小声问,“莹娘子到底是什么人?”
玉意面上不变,视线在汤盅上一扫而过:“你在宅里也不少时日了,应该明白谨言慎行。今日我权当你没说过这些话,以后本分些。”
她表面上训斥两声,心中暗暗吃惊。这宅子已经不安定,指不定是谁的人已经渗透进来。
婢子难堪的低下头,嘴唇被咬的发白:“谢姑姑提醒。”
玉意看人两眼,随后离开。
是不是更大的风浪要来了?这小小的一处地方怕也将天翻地覆。
几日后蔚茵醒了,大多时候都是窝在房里,众人也是只当她风寒没好利索,不去打搅她。
只有她自己知道,根本没有什么风寒,只是想静下心来思考。脚踝处还有些难受,正了骨位还需好好养些日子,不能用力,每日两次药汤泡脚。
这期间,傅元承没有来过,只是让人又送了些东西过来。
宅子越发冷请,听说有几个家仆离开。那位答应帮着打听消息的郑三,也再没来送过柴。
每次有人进来送药,她的心就会提的老高。喝了不少药,她已经能分辨出补药还有风寒药,除却这些,那便是傅元承曾经为她喝下的药,她记得药味儿,又苦又酸还夹杂着细微的药粒子。
极难下咽。
所幸,这几日没有人送这种药。
她脸朝里侧躺着,手里翻看着竹牌,指肚摩挲着上面两个刻字。已经看了无数次,那枚鸡蛋大小的牌子,早被摸得光滑柔润。
其实很简单的牌子,能看出边缘刀刻的痕迹,中间雕了一朵荆挑花。
回到宅子后,那些在雪地里想起的事再次消散,关于这些,那位姓沈的郎中给了解释,只说她是风寒,忧思多梦。
忧思多梦?若放在以前,她是信的。
正香闭上眼睛,轻微的脚步声进了卧房,直走到她的床边,带着一股熟悉的淡淡月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