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
颐殊
那天晚上的月色是极好的。
我一个人搞了一壶小酒,坐在院子里对月自酌。
突然,我听到门外有脚步声。随后意识到这是不可能的。隔了这么远的距离还有一道围墙,外加一扇大铜门,除非我打通了任督二脉拥有了特异功能,否则不可能听到也不会感觉到门外站着什么人这么明显我不该知道的事。不必讲神鬼之说六感七识,这东西太玄乎。
但我只是静静注视着大门的方向,虽然不知道那里有什么。就算有人经过,夜巡的人来来往往也正常,可我就是禁不住一直看向那边。
然后我想起有一次小姐们坐在一起磕瓜子唠家常时的闲谈。
依然记得那晚月朗星稀,像今晚一样。夏小姐摇着玉扇,缓缓开启了这个沉重的话题,“那天我跟表哥回乡下老家,路过一片树林,我表哥就吓我,说以前有个孩子在这里玩捉迷藏丢了魂,到现在都没找回来。那孩子也是疯疯傻傻的——丢了魂啊就要马上找,不然晚了就再也回不来了。他讲着讲着突然翻白眼昏死过去,我又急又怕,哭着跑回去找大人,结果过一会儿看到他自己回来了,我又高兴又生气,气得打他。后来啊——”
她顿了一下,我们都追着她问怎么了怎么了快说啊别卖关子了。
“后来啊,我表哥看我的眼神怪怪的。我问他怎么回事,他说莫不是你吓唬我在先,我怎会那样,他说‘你好端端翻了白睑说要和我玩捉迷藏。堂堂男子汉怎么能被你吓到,便立马假装翻白眼昏死过去了。’但是他说完了之后我就觉得害怕,那样的事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全然不记得了!”
我和芸儿抱在一起瑟瑟发抖。哦不对,是我抱着芸儿瑟瑟发抖。张芸儿永远都是这样,面儿上风轻云淡波澜不惊的大家闺秀风范,强装镇定,纵使她手心里全是汗。
她说,“咳,这有什么呀,来个带劲儿点的。”装,你可劲儿装。
“我遇到过一件奇事。”赵小姐说道,“不是说小孩子和狗都会看得到不干净的东西,小时候就看到过我死去的太爷爷。我指给父亲看,他们说我撒谎。每天晚上我们院子里的狗都叫,我一走过去他就低声咕噜,好像在警告那个东西‘不要过来’。有一次啊,我坐马车路过一片稻谷场,看到一个身着囚服的死刑犯在飞奔,正奇怪呢,又没有人追他跑什么,结果他跑到一个稻谷堆后面就不见了,后来管家告诉我,那一片很久以前便是刑场。”
我们所有人都大大吸了一口冷气。钱三小姐嘴贱问了一句,“那你父亲后来相信你说的了吗?”
“他不信也得信,他自己也看到了。谁叫他不信我,报应到了吧。他说那天在他房间,看到一个透明的女人站在他的床头,直勾勾地盯着他——”
我再看向大门,好像看到一个若有若无半透明的女人站在院子里——然后我就怂了。
跑进里屋抱了一床棉被出来裹在身上,盘腿坐在石凳上。看哪里都像有个透明影子,为什么偏要想起这个。
隔天管家婆子来看我,给我带了好多些新衣服。让我挑挑哪些合身。我皱着眉头问她,“奶娘呢?”
“她去给小姐采购新衣服去了,毕竟小姐要穿什么尺寸她最清楚,也不用再费工夫量了。那老太婆可高兴了,一大早就出门去,小姐放心吧保证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风风光光……”
……没看到我一脸黑线吗?
为何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断定其中有什么阴谋。“……为什么我有种被卖了的感觉?”
不行,我得逃。等管家一走,干净俐落地收拾打包翻出墙去。我不能等他们把我卖了还数钱。
但我又不知道去哪里。我在街上一瘸一拐地走。我想我可以先去张芸儿家,看看她的情况,再决定去哪里。原来就老在她们家翻进翻出的,走哪条路不容易被发现我清楚得很。我翻到围墙之上,突然就呆住了。
袁公子在那里。素然而立,背着手仰头看着一树繁花。不得不说袁公子还是俊朗非凡的,比我爹爹要差些。但我一想到那夜他没有去害得芸儿差点跳河我就愤怒——等等,芸儿都说了那一夜是设计害你的,干袁公子什么事?他本来就不用去,说不定还不知情。但我又想到芸儿要不是为了他也不会骗我那夜我也不会被追兵追杀——虽然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设计那一出——就对他莫名愤怒。反正就是喜欢不起来。
张芸儿从里屋出来,风一样撞进他怀里,根本不像平时那个仪态端庄,走路迈着小步,还老教训我淑女要矜持的大家闺秀——使我由此怀疑她上次掉的是护城河还是爱河。看着她小鸟依人的依偎在情郎怀里,袁公子眼里眸里全是温柔,宠溺地抚摸着她的头发,也不想再去打扰。
袁公子低下头去,找到她的嘴唇,亲吻她。我觉得这种事我应该马上挡住眼睛蹲下身去躲在墙角脸红不已,毕竟一个从未经历男女之事的小姑娘偷窥到别人谈情说爱,多少应该害羞一下。可是我现在连回避一下害个臊的心情也没有,胳膊枕在围墙上撑着下巴好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