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马上掉头离去。
早上晋夫人塞了几文钱,要我们去玦城北买两件瓷器,回来后霜儿便被叫走,有好一会儿了。经常会这样,半夜偷吃东西,吃了什么不该吃的被发现了,大夫人就到下人院里吼一声,“霜儿你给我过来!”霜儿就搁了正在干活的扫帚拖布,耷拉着脑袋乖乖蹭过去。大夫人就拧着霜儿耳朵把她拉到房里,过一会儿听见一阵杀猪似的吼叫声。其他小婢女看到了躲在一旁偷笑,幸灾乐祸。我就不住的叹气,偷吃完你就不能清理一下犯罪现场,毁灭罪证?每次都被抓。
我按耐不住冲进屋去,扑通一声跪在夫人面前,“夫人饶命,不要再打了……”
我也笑了,笑得差点落下泪来。我想把她扶起来,可是一碰到她就喊疼,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抬起手指用了半生气力,指头浮肿得跟猪尾巴一样。
我环顾四周,所有人脸色苍白,牙齿打颤,战战兢兢。霜儿原本趴在地上半死不活的,这会儿朝我转过来脸来虚弱地道,“这事儿你就别管了,不关你的事,你快走吧……”
她因为背上全是鞭痕,屁股也被打烂了,没办法翻过身来,只费劲力气抬起手来,扯起嘴角苦笑,“看,我的食指还在……”
“……如今我的病渐好,父亲大喜。搁置了多年的我的婚期一事又被提上日程。经历了生死劫难,父亲也不要求我入宫,只四处寻觅良婿。但我听闻那些公子哥,又总是想到你。但我又想,我的身体已如此这般,不知何时又病发,何至于拖累于你。公子是天人的颜,小女是黛玉的命。何将这随时西去的人儿生生拴在公子身上。我想过了,乃至一夜不眠,公子既无意若清也并非无情,自此,你我缘尽,也祝公子早日觅得良缘。”
我不知道。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
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过不久传来一阵孩子出生了般响亮嚎嚎的大哭声,是霜儿的声音。
信上开头交代了她最近的生活,去了哪里游玩,见了什么人,读了哪些书。又说她经常想到我,不知道我在做什么。其中有一段令我印象深刻。
“霜儿我问你,你可知你前儿个偷吃的东西是什么,来自哪里的,要送到哪里去?”大夫人讽刺一笑,“你不知道,那是经秘露琼浆浸泡三
我以为会像以前那样,骂几句难听的就给放出来,但这次过了这么久,不见她像往常那样捂着半边脸一脸委屈的走出来,我倒隐隐有些不安起来。但一想,不就偷吃点吃的么,晋夫人还能把她怎么样。
想起以前为她熬夜苦读,翻遍医书,查阅古籍,只为找到一个可以治疗她的良方,现在想想,真的只是单纯为了治好她的病而这么做的吗?时不时经常会想到她,想她的病怎么样了,身体是否好点,扪心自问,我真的只把她当作一个病人看待吗?
“颐殊知错了,请大夫人惩罚我吧。只是能不能不要再打了,”我看向一旁伤痕累累奄奄一息的霜儿,不动声色地向她靠了靠,“再打,人就要死了。”
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我拍拍手准备走人。是时候回去拾掇拾掇,明天又要进城去了。哪有那么多愁思闲绪凭空冒出来叫人伤感,我唯一要考虑的事,是如何在这凶险的世道安身立命生存下去。
夜晚,大夫人叫了一个接一个的婢女进去审问。我随便裹了一身旧袍子在大夫人屋外踱来踱去,像是自己媳妇在里面生孩子似的。霜儿还没有回来,我有些担心。本来没我啥事,大夫人并没有叫我,但我想要是霜儿还不回去,我就壮着胆子上前去看看。
我磕下头去,“霜儿犯的错罪不至死,只是夜里肚子太饿吃了一点小食没有告知……”
“一点小食?”她又复而勃然大怒起来,一掌拍在太师椅扶手上,“我没问你你到好意思跑来为她狡辩了啊?念在宁大人的情面上好心放你一马,你知不知道犯了这样大的错是要连坐的?”
如今又来了这样一封诀别信。我只嘴角挂了一丝苦笑,撕碎了信纸,让他洋洋洒洒飘落在河里。随风而去。
偷吃点东西,这是很大的错?
大夫人威严地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拿着戒条,居高临下地看着伏倒在地上的我,“颐殊,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毫无礼数地冲进来,我就可以赏你几大板子,要不是看在你是宁大人推荐过来的人,我今天还真是对你不客气……”
王法规定的半夜肚子饿了偷食要被家法处置,打死了丢出府去?
我曲起一根手指,“二十。”
颐殊
我取出腰间一封带着香味的信。离开南城时走得匆忙,没来得及看。是上官若清。自那日她病愈之后,身体就一直不错,我建议她父亲给她换了别苑,采光很好,阳光可以直射进去,对病人恢复很有帮助。又让她换了种植的花木改成草药,气味很淡有安神助眠功效。熏香也扔了,以前那味道太过浓烈,闻久了容易头晕脑胀犯恶心。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