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倏然住口,捷儿敏锐地转了话题:“怪了,哪有客人问主人家为什么送客的道理?哼,你也只不过是让公子允许你喊他名字罢了,真以为我家公子愿意和你交朋友啊?哈!你未免太一厢情愿。”
公子人好,对山里的花草鸟兽都一样的好,这个韩齐姑且也只能算是突然出现在山里的另一头野兽而已。
“身为僮仆,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你难道分不清楚?”动了气的韩齐压沉声音,别有一番当家主的气势,然气势中却有一抹被人击中标的般的虚无。
他会生气正是因为捷儿说中他最在意、也最顾忌的一件事。
虽然能以名相称,但昨夜之后烨华的姿态始终淡然一如之前初相遇的时候,任凭他再怎么努力接近,得到的只是淡漠以对;仿佛昨夜只是场梦,共饮月下畅谈古今,也只有昨夜的黄粱梦。
唷!以为发脾气就行了啊。她捷儿才不吃这一套,一颗心全悬在主子身上了,哪管得了别人。“我只知道我家公子向来不爱人打扰,隐居山中就是为了与世隔绝,瞧瞧你,一睁开眼就是找我家公子,你要他如何清静、如何与世隔绝!”
“你——”
心知自己只是藉着捷儿迁怒的韩齐煞口不语,好半晌才又开口:“烨华在哪里?”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捷儿也刁起脾气。
“哼,公子好不容易能图个清静,我怎么可能让你去打扰他?快走吧,别让我家公子亲口送客,到时你就难看了。”
“留不留我作客只凭烨华一句话,你无权置喙。”
“你这个强盗头子!”
韩齐决心不与他计较,转身走向黑云休憩的马厩。
也罢,他不说,他就自己去找。***
朗日无云的天际该是回暖时,但高耸如长白山,任凭有多大的烈阳都无法融其积雪一分一毫,青蓝天幕也只是点缀,无损于冰天雪地下的天寒地冻。
覆盖白雪的地上,一排排枝叶覆雪的冬林犹似银针,了无生气,几丛碧绿新芽竟倚木缘生,恍如力抗严冬的傲梅,硬是想以翠绿粉饰白皑皑的一片雪原。
单薄的身影蹲俯在碧芽跟前,垂落茫然空神的眸子,看似专注于绿芽,实则无心于斯。
久久,终于呼出一口雾气。
何苦呢?烨华自怜地叹口气。
就因为他看穿自己的孤独与哀伤而报出许久没有人唤过的名字?遁居在此要的不就是自绝于人烟尘嚣,何苦又让自己沾染上?
执起不离身的酒壶仰首饮进一口,叹出的淡淡酒气是香醇的桂花酿,却还是叹不出哽窒于胸的苦闷。
多少年来绝尘无念的心湖因为韩齐的出现而涟漪四起,也因此让他倍感苦涩。
韩齐的温暖他决计是不能要的。烨华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长白山上的积雪冰霜才是他的归处,才是他该待的地方。
今天就叫捷儿送他下山吧,他暗忖,更不准自己再想昨天与韩齐共饮月下着实带给他的快乐,还有韩齐一夜为他挡风的温柔。
红唇在皓齿凌虐下烙了浅浅的齿痕,微疼中回神,烨华想起自己来此的目的。
空出的一手轻柔贴上刚发的新芽,他口中念念有词。
须臾一会儿,就见一道柔和的白光自他掌心泛出,笼罩新芽,由近至远,渐层更迭,最后将周身几丛绿芽全数包裹在光芒之中。
光芒褪尽,一枝枝绿芽顶冒出粉嫩花苞,不一会儿,全数尽开,绯红色的小花是银白天地里的异数,唯一的点缀。
烨华小心翼翼摘下其中一朵,起身转向决定回返居处,在自己尚未后悔前尽速将韩齐驱离这冰雪世界,好还他一个清静。
才回身,深黑如夜幕、既高且壮的马匹在离他一尺外昂然挺直,吐着奔走山林的炽气,马背上的男子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直直朝他射来。
当看见他手中绯红色的花时,烨华真真切切看到韩齐眼里的错愕与不信。
这样的错愕、这样的不信,深深地伤害了他,收紧的拳揉碎了掌中的花!绯红的花汁浸渍上他心窝处的白袍,乍看之下仿佛心沁出血来,尤其是那红艳的唇因为伤痛得难以承受而被咬得死白时,更让人触目惊心。
“你……”胡乱抓一个方向寻找他的韩齐,不知道自己竟能这么快找到他,更没想到寻见他的时候会看见……
昨日被他视为无稽之谈的笑语忽而浮现脑海——可这雪貂还真的不见踪影啊,呵呵,该不会就像咱们上山来之前那位老伯说的是这山里的狐Jing帮忙吧?
在此同时,捷儿刚刚吐出的话更让韩齐屏住呼吸,久久难以顺气。
不准接近我家公子,他可不是你区区一介凡人能沾染上的……
“烨华。”
韩齐下马走向他,疑惑的表情和要得到答案的坚决同样强烈,双脚停在十步距离处,等着他的回答。“你是人是仙还是——”
“妖。”低头注意自己心窝处染红的衣襟半晌,在听见他的询问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