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旦校门前。
一个高大的平头民工从地铁站走来,身穿一件洗得褪色的灰色polo衫,仔细看那衣服上还破了几个洞,微微露出里面黝黑的皮肤。一个单肩破包提在满是褶子的手上,黑色的短裤下是一双沾满泥土的解放鞋。
民工正要走进学校,校门口的保安拦住了他,大声吆喝了一声:“唉唉唉,登记。”
民工没有回头,保安从保安室一跃而出,拽住了他的胳膊。
“别人都不登记,就我登记?”他看着周围走动的三两行人,似乎是不服气地说。
“你一看就不是这学校的,最近上头抓得紧,身份证拿出来,不然不让你进啊。”
“今儿出门没带身份证。”
“没带滚蛋。”
保安十分不客气,年轻的民工拿出了身份证,保安气得瞪了他一眼,从他手里抢过身份证,边登记边说:“铁游,叫这名字啊?你是农村的吧,怎么不叫铁牛啊?”
“是啊,大家都叫我铁牛,没人叫我本名。”铁游笑了笑,自嘲般地说,“大叔说得对,农村人嘛,该叫个贱名,好养活。”
保安拉着他在红墙外盘问了许久,铁游说自己是来看亲戚的,保安不相信,他又掏出唐棠的学生卡,保安上下打量他一番,笑着说:“不错呀你,有个医学院的亲戚,以后去医院不用排队了。”
所谓的医学院亲戚——唐棠正在上课,他垂着眼睛,想着昨天早上发生的事情,依旧心有余悸。
凶悍民工强行塞给他的两万块钱,被他压在宿舍的箱底,他感觉一切似乎都是假的,除了钱是真的。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唐棠走了个神,往窗外望去,正好看到站在教学楼外的民工,惊讶得下巴都掉下来了。
下课后,他本想随着大流悄悄溜走,被铁游一把揪住,像一只小鸡仔被抓起一样,唐棠被他揪着衣领带到角落。他脚底发软,背后渗出了冷汗,不由想到了以前读书时碰到的混混。
那个民工,竟然真的来了,找到学校来了。
唐棠想从他手上拽回白色T恤的衣领,扯了一下却扯不动,急得气红了脸,伸直了脖子质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铁游见他这幅气急败坏的模样,咧嘴放肆地大笑了起来,“我去了你学院楼,说是你农村亲戚,有个老师就帮我查了课表,世上好人还是多啊。”
“你别胡说。”
唐棠更加惊讶了,突然手机一响,铁游眉毛一挑,示意他看手机。唐棠手指颤抖,从牛仔裤掏出手机,开屏便看到了年轻的女辅导员发来的短信,顿时欲哭无泪。
“唐棠同学,你家出了急事,你表哥从乡下来找你,如果有什么困难,别憋在心里,一定要和老师说。”
唐棠放下手机,撞上铁游不怀好意的眼神,他勾着嘴角,笑得更得意了,“我说我能找到你学校,别紧张,昨天你的手术做得不错,我是来感谢你的。”
“你绑架了他,你信不信我报警……”
说着,唐棠立即在手机上拨了110三个数字,手机被铁游一把抢过。
“能报警,你早就报警了,来这之前我都在网上查了,你那叫非法行医,要判刑的,你能报警抓你自个?”
“别声张……”
唐棠踮起脚,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手背在他黝黑的小麦色肌肤上,显得分外扎眼。几个学生背着书包恰好经过,好奇地看了一眼他们两人,一个身材单薄的学生和黑壮民工呆在一块,未免太奇怪了。
感受到了旁人的目光,唐棠放下手,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心虚地说:“哥,来这么远没吃吧,我请你吃饭。”
“还算懂事。”铁游咧着嘴,笑得像一个普通的年轻民工,手搭上了唐棠的肩膀说,“走,去撸串。”
大学路旁的烧烤店冒着烟火,带着一股辛辣味。此时正是毕业季,他们俩周遭围了好几桌学生,喝着酒吵吵闹闹,一边碰杯一边扯着嗓子聊天。
“财大牛逼!”“那gui孙子拿了个好offer!”“你那论文怎么样了……”
一群人在旁边意气风发,唐棠却在卡座内闷闷地低着头,一声不吭,不敢看坐在对面的铁游。唐棠点了几瓶啤酒,又是殷勤地去拿了许多烤串,等那些菜都上齐了,他见铁游吃得津津有味,这才弱弱地说:“哥,你放过我吧,别告诉学校,我就是赚钱而已……”
“我真的不是来找你麻烦,你小子医术那么好,复旦高材生啊,比那些赤脚郎中好多了。”
铁游放下串子,似乎从破包里拿出了什么东西。接着唐棠感到大腿在桌下被他碰了一下,余光一撇,居然是几叠钞票,里面似乎夹着身份证和学生卡。
唐棠瞪大了眼睛,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不要。”
“拿着。”
铁游径直就把钱扔在了唐棠大腿上,刚好夹在两腿间。周围人来人往,唐棠头皮发麻直冒冷汗,在空调下打着寒颤,迫不得已收了,他悄悄一数,五叠钞票,正好五万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