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静依跨进蔺芷妍的西院,进门时,见蔺夫人坐在床边关切爱女。
坦诚相对不过三日,她如蔺芷妍所想送上门来,蔺芷妍怕是在心中得意,笑她为人妇而不知廉耻吧……
“娘不用担心,女儿好多了。”蔺芷妍由母亲牵着手,乖顺对她笑。
“孩儿一定尽心尽力照拂嫂嫂。”蔺芷妍的咬字极重,乍听来无比郑重,只有白静依知道她心意如何。
“依儿,你说,几月之后你这肚子平平毫无响应,长辈该如何看待?”
她料理了形容推门而出,白静依呆坐在床上攥着被面,听檐下人离去前感叹月色真好。
“娘且放心,女儿一定会好生款待嫂嫂。”
白静依霍然抬头,怔然望她的脸。蔺芷妍唇角初绽有孩子气的稚嫩,可同时,她眼光的深邃不啻于用兵伐谋的诡辩政客。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无心思量她的话,白静依心寒,涌出的泪也是冷的,白静依心痛,痛不知为谁,为并不存在的孩子,为全然陌生的蔺芷妍,还是为蒙在鼓里的蔺家上下,或者,仅仅是怜悯自己错爱冷心冷情之人。
的确是好。冷月照心心凝冰。
“妍儿,静依来陪你坐,那娘不打扰你们了。”蔺夫人起身前握蔺芷妍的手与她低语道:“你嫂嫂心事重重的,你好好宽慰她。”
“妍儿近来如何了,伤寒症可退了?”
十余日朝夕相处的枕边人,瞬息间,白静依看不懂她了……白静依心道可悲。不禁扪心自问:她交付身心对你个人,是否太快?
蔺夫人目光殷切,蔺芷妍默在旁边看,乖顺的笑容淡去。白静依无地自容,垂首掩饰羞愧,“儿媳无碍,劳母亲操心了。”
白静依被婢女请入内室,母女俩歇了笑错眸望来。白静依轻柔道了声“母亲”,蔺夫人招手要她过去床边,闲手执她,眼神不时往她小腹飘,“静依近来如何?可有少食乏力?娘瞧你清瘦不少。缺什么少什么尽管与娘说。”
白静依扎根在床前,进退为难。蔺芷妍也不管她,从床头自行取来一方尺宽的乌黑樟木箱,开锁翻出些木艺小玩意。她转着小拨浪鼓,悠然开口:“嫂嫂来看,这是我为孩儿准备的,都是我幼时的玩意儿,过几日我上街再淘换些新玩意儿来……”
白静依垂眸不语,蔺芷妍瞄着她乖顺应声,蔺夫人回头嗔她道:“娘将你交于你嫂嫂,静依身怀有孕,你可不许胡闹!”
“依嫂嫂看呢,孩子会喜欢吗?”
蔺芷妍这时候倒是乖顺起来,一口一个“嫂嫂”唤她,白静依听来只觉得脸颊烧疼,“你可大好了?”她轻声呢喃着,搬来圆凳坐在床
蔺芷妍不疾不徐穿起中衣,坐回她床边,为她拢起被子遮身,轻松态相对,“你也说了,长辈苦心期盼有后,失孙、失子之痛全靠你腹中孩儿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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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芷妍勾起唇角冷笑,“怎么?没能为我兄长延后,嫂嫂失望了么?”
“你说呢,嫂嫂?”蔺芷妍蹭她的脸,乖孩子模样,可她说的一字一句,都教白静依胆战。欺上瞒下,忤逆人伦,姑嫂成奸,蔺芷妍是疯魔了?实在抗拒与他亲近,白静依扭头躲过。
蔺芷妍拨弄她的发,吐口的话更令她胆寒:“你是我的,我不会教你与他再多一分纠缠。依儿,你若有孕,孩儿必要是我们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倏忽间有什么猜想炸开,蔺芷妍退身要下地,白静依不顾自己衣不蔽体捉她的手。
蔺夫人携侍奉丫头离去,将房间留给她二人。
“嫂嫂莫要难过,我心痛了。”蔺芷妍好脾气的揩掉她颊边的冰疙瘩,隔着被子拥她,哄着:“你愁什么呢,此事也并无转圜。一月之内,若你我勤勉些,圆这道谎未见不能。”
“孩子……”白静依颓然收手,得知有孕顾虑万千,而今悲从中来,窒闷的难过快要将她席卷,她难以置信逼视她,软声软语责问她:“芷妍,孩子是假的?且你先前知晓对不对?是你扯谎拉拢医士欺瞒家中长辈?怎么会这样……为什么?”白静依最不能接受,是她先前错看了蔺芷妍的坦荡为人,“我有孕是假,你教祖母与父母亲如何能承受?十个月后你要如何?如何瞒下这弥天大谎?!”
你也在期盼这个孩子吗?和蔺家上下一样?”蔺芷妍敞开了心怀得意发笑,与她推心置腹,敞开了道:“我不会让你们顺心的……”
“这是什么话?”蔺夫人摇头叹息,“倒也不怪你,你嫁来蔺家时日短,近来发生这么多事,新柯刚去,你又怀胎,难免心不得安,是娘思虑不周没照看好你母子。娘与妍儿方才正说起,日后由她照顾你。你二人年岁相仿,相处融洽。来日方长,东院西院相互帮衬些。”
连番被推距,蔺芷妍也不恼,嬉笑着起身打理衣裙,“嫂嫂可要想好,今儿十六了。我祖母的偏头疼才好没几日,她老人家可撑不住噩耗。”
蔺芷妍从来都是蔺夫人的掌上明珠,如今更是蔺家这一辈独苗。蔺新柯不在了,长辈愈发看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