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雪从破晓前就开始纷纷地落下,刷白了整座山。地面积了厚厚一层“白沙”,山谷里那间孤零零的小木屋即将被飞舞的白色淹没,只勉强露出屋顶和飘着雾气的烟囱。在这纤尘不染的雪地里,没有半个脚印——它就像是连觅食的松鼠都不愿意出入的无人之境。
木屋里,一个披着及腰卷发的女人从唯一的卧房走进客厅,地板发出“咿咿呀呀”的动静。 “你起的真早。”她对正往壁炉里添柴的男人说。整间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习惯了。”
“是吗?军营里起得比鸡更早?”女人打着呵欠说。
男人轻笑了一声,摆摆头没有说话。
女人瞥了一眼灰暗的窗户,轻叹了口气,“大雪又封山了,暂时没办法赶路了。”她回过身瞅见男人身上有些破旧的海里格斯兰[1]的军装,忽然发出一声浅浅的惊呼,“噢!我昨晚一定是忘了这件事了。” 她说着,麻利地从柜子里翻出一套鹰族的服装,捧着那厚厚的一摞,道:“你穿着这套制服不方便——快换上。”
男人顺从地接过衣物,走进卧室。“既然出不了门,这段时间就用来养Jing蓄锐吧。我看,要翻越这座山还需要至少六天。”他的声音穿透卧室的木门传进女人的耳朵里,有些发闷。
“差不多,你估计得挺准的。”女人背对着木门扣了扣手指。“你走过这条路?”她问。
“是的,这不是我第一次跟着‘北极星’翻山越岭了。”
“噢,有经验更好,不会拖我后腿。”她说。女人是“极光”组织的成员,一颗“北极星”——一个护送叛国的士兵和逃难的族人穿越冰雪的向导。她的任务就是把这个士兵从天神山以南的战区,护送到大山西面的乌尔夫冰原——“极光”的根据地。因为隔在这两地之间的是几座巍峨的雪山——南米特尔兰帝国的空中要塞和飞艇无法降落、盟军的坦克无法征服的雪山。除了这些受过训练的“北极星”,没有人能够在白茫茫的风雪和寒冷的长夜里导航定位。因此这条凶险的无人区道路,成为了反叛组织专用的安全通道。
男人换好了装,从卧室里出来,“先吃早餐吧。我在烤箱里找到了些面包,外面还挂着培根——一定是之前住在这间安全屋的‘北极星’留下的。”
“你真不见外,都把这里当自己家了。”女人笑着调侃了一句,跟着男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厨房。她单手拉开橡木椅子,坐了下来。面前是一杯温热的野果茶,正袅娜地冒的酸甜的香气。女人挑挑眉,笑了一声,“没想到你还挺贴心的。”
“那这夸奖我就收下了。” 男人把切好的面包和黄油摆上桌后,也拉出椅子,在女人对面落了座。
“我能不能问问,你为什么要为反叛组织工作,又为什么要当北极星?”他说。餐桌上总需要些话题,不然整间屋子除了寂静,就只剩下风雪敲打着木屋,企图破窗而入的声响了。
“那你又为什么背叛了你的祖国,为什么愿意加入我们呢?” 低头啜饮热茶的女人抬起眼帘,用审视的目光“拷问”着这个士兵。
“那就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了。”男人毫不忌讳地回应了那束犀利的目光,脸颊两边的笑纹深陷下去,“这都和一个‘北极星’有关。她和你一样都是猎鹰族人——暂且叫她猎鹰吧…………”
2.
男人第一次见到猎鹰,是在天神山南部的一道横尸遍地的战壕里。
近两个月前,一群改造教徒对驻扎在白水河西岸的盟军发动了突袭,从此战火燎原,草原上血流漂杵。战争的前线在一个月前移向了西南,于是北部的战壕和长眠在此的魂灵就遭到了遗弃。
冰冷的明月高悬,年轻的男人躲在事先和“极光”接头人约好的深沟里等待,他四周斑驳地趴着被血染黑的雪,散发着死亡的腐臭。他屏着气,仰望着稀疏的星空,祈祷神明的庇佑。
过了一会,有团黑影从沟渠的另一侧涌来。“你就是欧文?”猎鹰缩着身子,压低了声音,以防被巡逻的士兵发现。
“是的,我叫欧文·朗顿。”男人说着把接头的信物交给了她。
“你懂声呐还是会修潜水蛟?”
“我是海里格斯兰皇家海军学院毕业的轮机工程师。”他绷着脊背回答道,像是在向长官汇报工作。但这不是他的真实身份。真正的欧文·朗顿已经以叛国罪处死了,他实际上是在驻扎地服兵役的哨兵。他从未上过军校,在参军之前他是家乡镇上一家面包房的小学徒。而他之所以被赋予了这个艰巨又危险的卧底任务,大概都是因为他和欧文相仿的年纪,相同的发色和瞳色,还有相似的身高外形。
“好了,啰嗦什么工程师,你懂潜水蛟就行了。”猎鹰不耐烦地蹙起眉头,挥了挥手示意他闭嘴,“把身上的武器交出来。”她摊开手说道。
欧文乖巧地交出了手枪。
“好的,小海军,‘极光’感谢你的加入,我们需要你。”猎鹰把窝在怀里的兽皮大氅塞给他,“把你这套碍眼的军装脱掉,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