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几时,宴云被一阵吱咯咯得关门声惊醒。
迷蒙中,眼前似升起微弱的亮光,她颤着鸦羽似的长睫,缓缓睁开眼睛,发觉屋内烛火已熄,屋外天光明朗,由透窗落下的影子可分辨,此时已是未申交替之际。
慾贞树归拢起了全部的枝条,寂静的像一株残损凋败的枯木,附着在红漆的木柱上,没有丝毫生气。
宴云浑身酸乏无力,记不清何时失去的意识,脑海中里残存的只余彻夜靡乱和铺天盖地的失魂战栗。
被彻底侵犯的可怕记忆令她不禁打了个寒颤,紧接着耳闻脚步声趋近,帘幔掀起,视线尽处现出一袭绛紫织金暗纹的锦袍下摆。
没给她机会分辨,一件干燥且散发着浅淡幽兰香的绸衫,便被来者丢掷在她裸露的身子上。
渊离仍带着那副惯常的漫不经心,连看都不曾看她一眼,淡淡吩咐道:“洗干净,过来回话。”
说罢,转身离开。
九重殿阁,寻常鸟雀声不闻。空荡沉寂的殿宇内有半点声音都听得清楚真切。
渊离坐在椅中阖目养神,过了约么一炷香的时间,宴云才拖着绵惫的身子骨儿出现在他跟前。
未施粉黛的她一脸倦容,却莫名中和了出挑的艳丽,少去几分侵略性的美,多出来的,则是我见犹怜的娇怯柔弱。
兴许是满意她将自己拾掇得干净利落,渊离难得没继续表现出嫌恶,反而示意她走近,还颇为体己地将桌子上新添的糕点推向她……
“你…不是璃月派来的?”他道。
若说此刻宴云心里真正想做的,怕不是吃什么的问题,而是想连同这盘子一起拍到他脸上去。
这人到底是怎么好意思做出一副布恩施德的面孔来的,明明坏得能掐出水,还装得人模狗样一本正经。
宴云不吭声,犹染着春意的眼尾透着丝丝义愤,在渊离眼中倒像是含嗔带怨一般。
“也莫怨本君不留情面,怪就怪你运气不好,无端自己撞上门来。”
宴云嘲讽来得不加掩饰,眼风剜过去,不愿与他再浪费Jing力:“既然公子已经查验明白,那么请问,现在我是否可以离开了……”
渊离一怔。谨慎如他,今日出门办的第一件事,就是追究她的来历。
先问过秋水苑,又捉了月露殿那边的通传使来答话,知其不是有心之人送到他身边的jian细,渊离也曾短暂反思了下自己的行为……
惩戒是重了些,不过让他承认自己小肚鸡肠,恶意针对,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更不会对着一个贞洁尽失,不懂得自珍的女人有丝毫愧疚之心。
但看她强作镇定的站在那,不似想象中的哭天抹泪,哀嚎连连,他又不免生出些好奇。
“……抱歉。”
渊离闲适地倚在圈椅中,一手支着下巴,看似好心地解释:“璃月现已知晓你在我身边,你前脚离了极乐殿,后脚便会被人带到她跟前。相信本君,她对付女人的手段,只怕所有御芳阁的嬷嬷都自愧弗如,一个不高兴,扒了你一身皮来糊窗子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璃月……这已经不是他一次两次提起这个名字,宴云心有疑问,却怕暴露更多不敢直接去问。
想了会儿,才低声嘀咕道:“那……那你先把我的东西还来。”
渊离微忖片刻,从袖中摸出件小物,一边拨拉着上头的珠子,一边若有所思呢喃:“这个啊……”
“真是捡来的?”
“不然呢?”想到他因这珠子无故施以的恶行,宴云便气不打一处来,“不就是普通的骨头珠子,有什么奇怪。”
“普通?”渊离笑笑,看她倒不像装傻,遂道,“若你开始便将它佩在身上醒目处,那些货郎们决计是不敢碰你的。”
“……”宴云微微抬眼,“怎么说?”
渊离道:“倘我没猜错,这珠子应是妖兽毕罗的头骨研磨而成。那东西身长丈二,喜食同类,横行山野弑杀成性,向来为百兽所忌。无归之森曾出现过一只,没等本君去捉便消失了行踪。你身上这串,似乎像是夜狼山的产物……”
“无归之森是哪儿?夜狼山又是什么地方?”宴云不觉追问道。
继续说,那就不可避免涉及到常人鲜少通晓的幽秘,渊离默然片刻,转而提醒她:“好奇心重的人,下场通常都不大好。”
“奴现下还不够惨么?”宴云自嘲着说,“还是说,公子怕不小心说漏嘴,犯了上人忌讳,最后被问责发落?”
渊离闻言,不由再度将她打量一番。
宴云语出惊人的程度,让他一时怀疑起璃月那边回话的真假。甚至误会自己耳力不敏,居然从这句呛声里,听出几分凌厉与不逊,古古怪怪,实在与前一晚唯唯诺诺的卑怯样判若两人。
“人是蠢胆子却不小,昨夜的苦看来还未让你学会聪明,真若活腻了,本君现在就可给你个痛快。”
宴云眼珠一转,机灵劲儿上来忙不迭将嘲讽换作吹捧:“公子予我新衫还不吝庇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