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怪力乱神的事情,还是稳妥些吧。
事实上顾琢心里多少也有些诧异,眼前这个小表弟竟然开口直呼他二哥,还记得几年前回长亭郡见面,这人礼貌而疏离,只唤他一声“琢表兄”的。
而这世上唯一应该叫他二哥的那个人,早在六年前就已经不在了。
一声二哥,触发了顾琢埋藏在心底久久未曾散去的伤感,再看眼前这位表弟,名字与阿恒相似,便连神情也在恍惚之间像极了。
他不由得转移注意力,问向跟在身旁的贾驿丞,“贾大人,方才我问你话,你还没回我呢。”
贾驿丞还以为能蒙混过关,殊不知发难还在后头,平日对一个落魄奴才吆喝两句,那便罢了。
此刻面对的可是长亭侯次子,顾家琢公子。
虽然他心里认为顾家没落了,实在不必畏惧太多,即便闹出丑闻,陛下也未必会为顾家主持公道,但现下真正面对顾琢,到底还是怂了。
毕竟他只是一个小小的驿丞,而顾琢当年可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事迹仍然在京都城中流传。
这人看着像个书生学子,实际上心狠手辣,又从来不会做表面功夫,就比如卫明桓也同样心狠手辣吧,但人家巧言善辩,黑的都能说成白的,明明是做了恶事,偏偏旁人还要记他一个好,赞他一声贤明君主。
而顾琢则不然,他在京都城乃至全天下的人眼中,都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冷血魔头,这源于他及冠那年,直接斩杀了俘虏近两万人,当时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后来这数字又夸张成十万人、二十万人,甚至上百万人,再后来便有教训小孩的爹娘,拿顾家琢公子举例,说他是阎罗王派到人间的杀神,甚至有一回顾琢出门碰见小孩,那孩子一听他大名,吓得哇哇直哭,慌不择路地赶紧跑,跑的时候还摔了一跤。
好在顾琢一早就订了亲,十八岁娶妻,对方也算是将门虎女,夫妻二人琴瑟和鸣,尤其在顾家众人眼中被当做恩爱典范。
顾恒曾经也羡慕过,只是物是人非,他早就不是当年那个毛头小子了。
而贾驿丞,即便身后有家族撑腰,那也不敢在杀神面前造次,只能点头哈腰地解释:“琢公子,这其中有误会,下臣……”
“哦,误会?”顾琢轻飘飘地重复了一句,“什么误会?”
被顾琢一问,贾驿丞想好的说辞一下就卡壳了,愣是没说出半个字来,望着顾琢,后背瞬间冒了一层冷汗。
这琢公子该不会要泄愤杀人吧?他可是朝廷命官,即便是百官中最末等的那一级,可到底代表朝廷律令,代表天子威严,顾家如今哪还有六年前垄断朝堂的底气?他们家可是出了个谋逆的嫡子,天家没诛其九族便是看在顾家几代人为卫家江山立下赫赫战功的份上。
顾琢见贾驿丞说不出话来,不由得冷笑一声,“贾大人,你可知道你能当这官驿的驿丞,是因为什么缘故吗?”
贾驿丞下意识摇头,“下臣不知。”
顾琢道:“那你可知道这青崖官驿,是何人所建?”
贾驿丞亦摇了摇头,“下臣才疏学浅,不曾听闻。”
顾琢嗤笑道:“身为主属官,竟然对辖下之地一无所知,也不知当初举荐你入仕的那人知道了,是否会感到羞愧难当?”
贾驿丞脸色一下就难看起来,“还请琢公子明示。”
“既然你问了,那我便告诉你,这青崖官驿是我家三弟十五年前力排众议一手督办的,那年他尚未及冠,才十九岁,没有人知道这件事后来会为多少人谋福利。”
顾琢大约想起了尘封的记忆,顿了顿才继续,“首建之初是我长亭侯府拿出封地三年的进项收入,才建成这京都城外方圆三百里三十二所青崖官驿。直到今日,太府寺虽然拨了相应的款项,朝廷承担了大部分花费,可其中两成仍然由我长亭侯府补贴,而你之所以还能做官,便是托了我顾家嫡公子的福。”
贾驿丞一时愣住。
顾琢继续道:“青崖二字是当年我三弟亲自取的,取意‘青草藉藉,长之危崖’。你辖下这一亩三分地说得难听些,便有我顾家那一份,我顾家人住在这里,尚且得不到应有的待遇,那换做旁人呢?难怪我方才走进这院子里,竟冷清至此了!”
“贾大人,贾驿丞!”顾琢语气重了许多,声音愈发冷冽,“这青崖官驿每年花费巨额,太府寺也不曾减少一分一毫,便是陛下也时不时过问,我顾家亦白拿银两出来,不图一丝回报。大家做这么多,不是为了功名利禄,亦不是为了青史留名,朝廷真正的目的是为了造福百姓,而你……竟然敢在百姓的福祉上作威作福!你这官,是不是不想当了?”
贾驿丞一听顾琢的意思,竟是要撸掉他的乌纱帽,顿时吓得两股颤颤,脸都白了。
“琢公子,下臣知错了,下臣真的知错了,以后一定好好改正,造福百姓。”
他哪里知道青崖官驿早年的历史,尽管年岁渐长,但备不住才学一般,求了族里老宗伯大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