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了手上的温暖,德崇抓着林逋的手塞回了被窝里。
这一份难得的平静让林逋舒了口气,无比期盼着此刻永恒,他温声细语道:“惟吉,今日这香好闻吗?”
“好闻,与此前的不同吗?”
“魏王殿下给的……”
德崇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安静须臾,林逋开口:“此前魏王殿下给我的时候,让我好好照顾你,我自知你有那么多人服侍,实则无需我照顾,我相信他也是希望我能为你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惟吉,那菲儿是娘娘的表妹还是张夫人的表妹?”
见德崇如睡着了安静,一动不动。林逋接着道:“是张夫人的对吗,是陈王殿下,对吗?”
德崇还是没有回应。
“我知道的,你与昌儿都瞒着我,可我对你来说并无半点用处,我又不能替你筹划,又不会带兵打仗,当个伙头兵都嫌累赘,为何要在我身上下功夫,我连个食客都算不上,不是吗?”
德崇扭了扭,紧紧搂了搂他:“君复,我累了,想睡了……”
林逋一肘子把他推开,背身朝里:“回你的楚王府睡!”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让德崇的瞌睡虫都跑光了,这小子发脾气了?他好久没发脾气了……
德崇自虐一笑,探着身子,脑袋伸道林逋头顶,软声软气道:“君复,生气了?”
林逋不理。
“哎呀,不是瞒你,本就打算明日要与你说的,今日着实太累了,奈何你还不让人睡……”其实他是真的不想说的。
只见林逋将信将疑的转过头,见德崇朝他嘿然一笑,他才缓缓起身靠着墙,等他开口。
原来这一切与他猜的八九不离十,只是他此前一直理不清那一切的开端到底在哪里,如今才知道,那张夫人入他院中见他的那一次,看到他头上的发簪是德崇的,这个发簪亲近些的都知道,那是德崇母亲生前送他的,他日日簪着,如今却出现在了另一个人的头上,而那个人还是突然出现的读书人,虽说林逋没有什么名气,可能让赵元佐如此在意的人,不免让赵元佑心生忌惮。
冯夫人要给他介绍女子,是见他抢了自己相公不假,而张夫人让自己的表妹趁着允升百日宴要与林逋云雨巫山,不过是觉得钱财权利都无法招来林逋,想借着帐内的力量尝试着把林逋拉拢过来,即便是拉拢不了,到时候元佐日日要面对一个与元佑府里的人有着密切关系的林逋,依着他在外的疯癫样,该也是容不下他的。
一个姑娘的清白,还是自己女人的亲表妹,放在这兄弟的争夺间竟如此的不值一提。
林逋叹了口气,拿起枕边的发簪:“你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这是你母亲送你的。”
德崇淡淡一笑,对着林逋道:“君复,睡了?”
林逋摩挲着手里触手生温的玉簪,点了点头。
暗里,耳边传来林逋轻声的询问:“惟吉,睡了吗?”
“没,怎么……”德崇还没答完,竟发现被林逋紧紧抱住。
“惟吉,不迁去东宫行不行?”
不知道为什么,德崇被林逋的这一抱竟觉得有些不自在,不若他以前主动抱林逋的,林逋埋在他的颈间,手在觉察到德崇不抗拒之后慢慢放松,这样的姿势,配上他温柔的语气……他与冯氏同寝时,冯氏便是如此。
“君……君复,你……怎么了?”他试图不着痕迹的想要摘下林逋的手。
倒是林逋先觉察出了异样,他猝然松手,继而背身朝里:“对不起,惟吉,我……我只是有些担心的,此前封王,我知道是官家在你们兄弟间制衡,昌儿我不怕的,他很聪明,还能帮你,可陈王……你入主东宫,怕是他会更不甘愿。”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的,他不是那个只会写书泼画,莳花弄草的文人君复。
德崇侧身,搭着林逋的肩:“君复所言,实乃我愿,可我在一日,元佑便始终将我视作眼中钉rou中刺,你不过入我府几日,且无名气他便如此,迁不迁宫,与他而言,并无不同。你放心吧,我会努力活着的,依着你说的,不为自己,不为我夫人,也为了允升。”一瞬的沉寂德崇又缓缓道了声:“为了你……”
林逋只嗯了一声,不再说话,也没转身。
金兽炉里的香已经燃尽了,账内的香却久久不散。
☆、半生尽
德崇还是迁宫了。
坊间他的疯病被传的越来越严重。其实这疯病的加重,林逋和赵廷美也有份。
那日林逋正打算清理金兽炉的香灰,边清理边思虑这德崇如今的处境,要让赵元佑停手,要么死,要么丧失与他争储的能力。
死不用考虑,只剩下躲。
一直以来德崇的疯在宫廷内外传的沸沸扬扬,不若再加一把火……思及此,林逋自觉尚算个办法,可他拿不定主意,他怎么能建议一个皇子,暗地里公认的皇储做这样的事情。走神间,起身要拿桶来装香灰时,衣袖带了炉子,炉子掉落,香灰撒了一桌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