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 大魏 孝昌二年 春三月 戊申,范阳郡遒县,祖府
远岫映着晨曦,院子里从兖州移植来的晚樱,全部灿然开放,花叶同开,浓红偎翠。金色的朝霞下,枝蔓摇曳间,花朵如沐佛光。
祖府一家之长祖莹嫡长子,小小的身躯里,包裹了一颗全新而成熟的灵魂——全新得除了记忆一无所有,成熟得除了自由一无所求。
林若修选择了死亡,不期然却获得了新生。祖珽。从今起,他只是祖珽。
他把过去的一切,埋葬于遥远的记忆。纽约港用自由照耀世界的自由女神像,成为他心里永远的风景。他因为对自由的极致追求而自杀,自认圆满的终结之举被命运半路杀出,自己既然被赐予新的人生,他便要尽情挥霍,随心而为,随心而动。
卢夫人轻柔地抱着新生的儿子,满心都是欣慰和感恩。
这个自己和夫主心心念念盼来的儿子,睡着时,整个小脸都洋溢着安宁和祥和;醒着时,可以被周围任何的一声半响所吸引,一双小眼睛时而炯炯乱转,时而凝视一处聚Jing会神;偶尔,儿子还会张牙舞爪,炫耀着自己的勃勃生机。这一切一切都让卢夫人心爱难抑,片刻不想离身。
但是,很明显,自己这个儿子似乎并不喜欢任何人的近身相触,甚至包括ru母和身为阿母的自己。他会好奇好玩地听、看、叫,但只要有人想逗弄爱抚,他便会一脸的漠然和不屑,然后闭上眼睛,没有任何反应。卢夫人和祖莹第一次看到儿子那副表情的时候,都觉得不可思议而继续“上下其手”,最后终于宣告失败,因为儿子压根不理他们。
祖莹对这个期盼已久的儿子取名为“珽”——天子诸侯手持的玉笏,便是希望自己这个嫡长子将来能位高权重,光宗耀祖。
祖府老一辈的侍从们至今都清晰地记着他们的郎主祖莹当年的智慧绝lun,早熟早慧。八岁便能诵背《诗经》和《尚书》,十二岁入学大魏中央教育机构——中书学,昼夜相继痴迷读书,盛名远播,被内外亲属昵称为“圣小儿”。
如今,他们不得不再次惊叹于自家小郎君超越郎主的难以言说的乖巧聪明。自从那日小郎君吐nai腹泻痊愈后,从来不曾见这nai娃娃哭过,吃喝拉撒都会抑扬顿挫地哼哼两声,声音起伏间带着矜持和娇贵,乖巧无比。
起先,这与其他婴孩不同的表现让卢夫人颇为吃惊和担忧,专门邀请徐之才先生来府诊治。
徐之才出身于南朝最有名的医学世家——东海徐氏,家中世代行医,驰名南北。正值战乱非常,徐家人后来被北朝所俘,徐之才便定居大魏,入仕北朝。
祖家邀请徐先生经反复确认之后,卢夫人才相信,是自己生的儿子本性如此,并非暗症隐疾。
俗话说“三翻六坐,七滚八爬”,卢夫人发现,自家儿子三个月的时候别提翻身、直坐、侧滚、爬行,就连学语发声都有模有样。没有牙的小嘴那四处漏风的发声总惹得卢夫人笑得天花乱坠,陪侍在一旁的下人们也忍俊不禁。可发声的正主继续正儿八经地练习着,大有当年祖莹读书的毅力。
四个月,祖珽长出第一颗牙,ru母孙氏和卢夫人已经为他把学童启蒙教材——西汉史游的《急就篇》和东汉蔡文姬之父蔡邕的《劝学篇》通习了好几遍。
这一天,祖莹献宝一样,为卢夫人带来了一卷书册,比那两千多字的《急就篇》还要薄一半。祖莹接过夫人递来的清淡茗饮,润了润喉咙,高兴地说道:“此文为南朝萧梁帝令周兴嗣所编写。殷铁石为皇子们学书而拓下王羲之碑文里不重复的一千字,周公文采斐然,一夜韵之,遂成此书《次韵王羲之书千字》。不易求,如今得之,正好可供阿珽启蒙之用。”
卢氏随即翻了翻,大为赞叹:“独立的一千字,竟能韵成对仗如此工整的文章,周公真乃才华盖世。”
祖莹点点头,长叹一声:“可惜五年前周公因病去世……真是可惜啊!”
于是,祖珽便开始了用《千字文》——这部启蒙中国学童上千年的的畅销书——进行新一轮启蒙的日子。
三岁,祖珽长齐了所有的ru牙,开口说话,掷地有声。
也迎来了他的同母弟弟——祖融。
这天晚上,卢夫人临盆,祖莹为了排解内心浮躁,在书房里抱着祖珽讲《三国志》。
巧合的是,“曹Cao”二字诡异地激活了祖珽曾经的记忆。
此时,祖珽已经在这个完全新鲜的世界里“生活不能自理”了两年。虽然只有短短两年,但回忆来到这里之前的生活,恍如隔世。他不知道是,不是“若隔世”,而是“真的隔世”。
坐在祖莹怀里的祖珽“生前”当然是知道曹Cao的,更好玩的是,他一个关系很好的炮友——兼哈佛医学院的同学、兼麻省总医院普通外科的同事——去中国受邀指导一个科研项目,给自己起中文名叫曹Cao,说是中国历史上一个极其有名的人,文武双全,以宦官之后成为古代中国的一代枭雄。
朋友临行前一次酣畅淋漓性爱的夜晚,那个朋友玩笑般让林若修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