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头乱云飞卷,宛如磊磊怪石自峰顶长出,变出千峰叠嶂,正要从几万丈的高空当头压下,黑黢黢的格外惊人。
大风已起,春烟正在收晾晒在湖边的衣服被单,担心被风吹走了。安小鱼一个人弓着身子缩着脚,窝在廊下一把椅子里,拈着一小杯酒在慢慢品咂,却有些没滋没味的。
原本总是安雨楼陪他喝酒,两个人的酒喝起来自然更有味道一点,何况春烟忙完了,看在安雨楼的份上,总还会再给他们送上几碟香香脆脆的炒松子、酥杏仁、拌鲜笋之类的下酒菜,那滋味便更悠长了。然而自那日他“惩罚”安雨楼不准喝酒后,酒在安雨楼那里就仿佛完全失去了魅力。想来也是,这酒的滋味再香醇,又怎么比得过安雨楼眼中的郦辛更诱人?而没了安雨楼作陪,春烟又哪肯单独给他置办一道哪怕最简单的菜肴?这道禁酒令,细想起来竟完全是一着昏招。
春烟抱着一大团衣服仰头抬腿踏上台阶,道:“安小鱼!”
风吹得人肌肤生凉,入夏毕竟还不长,山中气候又寒,大太阳时晒着挺热,天色一Yin便要感到冷了。安小鱼瞟了她一眼,懒懒的并不想动,只道:“干吗?”
这小子本可以勤快一些,成为一个懂事而讨人喜欢的家伙。当他肯做事时很明显展现出他有这样的素质。然而他偏偏要如此惫懒,仿佛看不见春烟一个人有些抱不下那些衣物,更不知道按照常理,他应该伸手去帮一帮似的。
所以春烟更生气了:“要下雨了,你还不回屋!”
“不回,雨还没下。就算下了,也总有停的时候。就算不停……”他仰头啜酒,“吱溜”一声啜进嘴里,咂嘴吮舌,啧啧作响,仿佛滋味无穷,“从这儿到我屋走不上两百步,又有什么关系。”
“我才不管你怎么对付这场雨,快点拿走你的破酒壶烂酒杯,我要放衣服!”
搂着巨大衣物团的春烟横在眼前,颇有威慑力了。安小鱼眨巴眨巴眼睛,一面摸走桌子上的酒壶起身让开,一面道:“干吗不放屋里?”
春烟只是想赶他走而已,并不打算回答,“蓬”地一声放下衣物,拿起一件,踮起脚又往檐下拉着的绳子上搭去,可惜个头太矮,总搭不上去。安小鱼道:“你得站到椅子上——”
他倒好,左手拿着壶还往右手杯里倒酒呢,春烟回头瞪他,他一脸若无其事地掂起酒杯喝了一口,却见春烟大步跨来,将那件衣服往他肩上一掼,跟着只觉两只手里猛地一空,酒壶酒杯俱被夺了去,更是目瞪口呆。
春烟收走酗酒工具,下巴朝他点了点,道:“晾衣服。”
他是比春烟高那么一个头,手举起来,离屋檐下的绳索差距不过一尺,跳一跳完全可以晾上去。只是看了看桌上那座小山,他不禁喃喃自语:“怎么每天都洗这么多……”
“那可不得天天洗,你以为像你吗,十天半个月才领一趟差事,还只是赶车!”
小丫头一直觉得自己只要学学,赶车技术将赛过安小鱼很多倍,然而并没有机会。安小鱼咕哝道:“以前也没见你这么勤快。”
“啊?你说什么?”春烟手中酒壶要倾不倾的样子,看得安小鱼心里悬吊吊的,忙抖开衣衫往绳子上搭,道:“我说安雨楼太费事,有了郦辛,更费事了。”
“要你管!”春烟听不得半句与郦辛有关的坏话,把酒壶酒杯搁到窗台上,给他递衣服,但心却不由得随着这句话飘远了点。她望一眼山顶上压过来的乌云,想到郦辛与安雨楼这两天共睡一张床,少了她一半差事,感到既有些欣慰,又有点难言的遗憾。
“右护法最好是一直这样爱伺候人,我便只负责洗洗涮涮,多好。”但等她回过味来,突然意识到丢掉的全是她满心喜爱的活儿,诸如为郦辛洗漱、梳头、着衣、喂饭……这、这怎么越想越有些古怪呢?
“喂,别愣着了,快点晾完我好继续喝啊!”
安小鱼已经站到椅子上了,能省点力气,他一向绝不会多花,而且并不会体谅少女的心情。
春烟慌忙把拿起的衣服丢给他,以掩饰自己突然而来的心慌意乱。
自己和右护法喜欢对郦辛做的事都一样,这一定是什么错觉吧!
* * *
风呼啸着穿过林子,宛如无形的洪水过境,树叶紧紧抓着树枝苦苦挣扎,仍有少许枝叶飒飒地飘落下来。
安雨楼倚坐在一株倒伏的大树上,本在闭目养神,兼带听郦辛练剑带起的锐利风声,忽然当这一阵狂风,不由睁开眼睛,头顶的树冠身不由己地不断翻覆,空气中已有雨来前的泥土腥气。他跟着看向郦辛,郦辛也已停止了练剑,正闭目仰头享受这阵凉风,汗shi的衣衫被刮得贴紧了身躯,越发显得肩宽tun窄,腰瘦腿长,峻峭挺拔。安雨楼一阵心动,不愿惊了他,便仍倚靠着树干远远看他。
郦辛似乎没察觉到他的目光,风吹得他不再热汗淋漓,他提起剑,旋身一剑平抹过来,这才瞧见安雨楼在看着自己。他眉峰立即皱了起来,手下剑却没有停,迎风疾刺,也不知是在击破这狂风,还是在击碎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