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辛坐在树影里,静静地平复着情绪。
安雨楼带来的消息,不但激荡起他的情感,也激荡着他的理智。
他应该感谢安雨楼。尽管他说并不感谢,但安雨楼偷入御心阁盗取毒药,甚至还冒着危险为他寻找柏师兄的线索,就算是他再憎恨安雨楼,也应该知道感激。安雨楼腰后那道伤不轻,无论轻功武艺,总是少不了腰上发力,所以他的那道伤一直没有愈合,便是今夜包扎上了,到他能歇下来休息前,也依然可能崩裂。然而他回到分舵去,只怕也是立即要与人厮杀。
思绪到这里就断了。
他竟是在心疼。
心疼那道始终难好的伤,却不该心疼屠杀正道侠客的安雨楼。何况这种情感,与他的本来意图已完全相反。他曾狠下决心,恢复内力,一定要杀了安雨楼——也许他杀不了,但他已经背叛了自己一次,总不能……继续背叛,直到身心俱陷,甘心留在摩云教中,成为他右护法忠实听话的宠物吧?
他还要想一想,自己杀不了安雨楼,安雨楼也未必会杀他,那么他一个武功身手皆健全的剑客,又要以怎样的面目被留在摩云教中?
他不甘心。
安雨楼对他很好,他并非没有感觉到。只是他却并不敢就信了安雨楼嘴里所说的“喜欢”。
买下前一个宠物时,安雨楼一定也是“喜欢”的。他那些讨好“宠物”的手段,难道便不曾施展在那个宠物身上?如今却连名字也不准人提起。
金翎。
这也是一根刺,偶然刺进来,竟疼得有点猝不及防。
他本来一直忽视着这个名字,那是安雨楼的孽缘,他不爱安雨楼,这个名字跟他便没有关系。然而与安雨楼欢爱意洽时,他到底忍不住想了:
安雨楼这些擅长取悦男人的技巧,也在那个人——金翎身上都做过吧?
一切就变得没有意义了。
但他要交欢的意义做什么?安雨楼给的一切,对他来说都不该有意义。或者说,有了意义才最糟糕。什么“喜欢”和“爱”,完全是在安雨楼全权掌控着一切的情况下,逗趣似的撒落一点香甜诱饵。他拼命挣扎反抗的样子看起来很有趣,他若试图追逐诱饵,则不但有趣,而且很可笑。
他怎么敢信安雨楼的“喜欢”?尽管那看起来就像真的,顺从他的心意,尊重他的想法,讨好他的身心。可如果这一切都曾在前一个人身上试验过,便只是一套Cao之熟练的手段,是虚假的面具。
他是想这样认为的。他已经在安雨楼的rou体前一败涂地,必须把散乱的心收得更紧些。安雨楼却用那道伤,再度击溃了他的心防。
安雨楼是故意的么?这家伙一向很会示弱,会故意在他胯间“不堪承受”,在他耳边“柔弱喘息”,他妈的他一想起那副样子那种声音,就算知道他是故意的,却也受不住诱惑。
但就算是安雨楼故意告诉他情由,好赢取他的信任,这件事也不会打半点折扣。他就是记住了郦辛的心事,并认真去找了线索。而且那道伤实在并不轻,他不但感激,而且愧疚、心疼。
安雨楼离开了好一阵,他才从目送中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情感的剧烈波动。这短短的一段相处时光,他竟满怀的恋恋不舍,渴望安雨楼留下来,渴望安雨楼能“平安”,甚至……渴望着他尽快回来。
安雨楼“平安”回来,被摩云教侵袭的白道豪杰便要遭殃了。摩云教一向是斩草除根,别说几岁大的娃娃,便是还在肚里的种子,也会一刀戳穿,免留祸根。这残忍的行径里,也有安雨楼的一份,绝无侥幸。
他竟在向这个人倾斜。
内力恢不恢复,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事了。他的心这样动摇,再等下去,难道真要喜笑颜开地迎接安雨楼回来,与他毫无芥蒂地拥抱亲吻、抚慰做爱?
别说是宠物,就算安雨楼当真要与他结成爱侣,他也不应该期待那样的未来!
他不能等安雨楼再回来。
春烟做好了第一件夏衣,决定再去拿些时新衣料回来。郦辛和安雨楼的衣服容不得马虎,不但要好好设计剪裁,还应配成一对才好。上一回给他们准备的两套衣裳,可被安雨楼着实夸奖了一通,她大为得意,自然要再接再厉。
至于安小鱼,教中一年发两套夏衣冬衣,足够他换洗了。
出门时,门口的守卫不但仔细看了她的脸,还要验腰牌。右护法统共就她一个丫头,教中谁人不知,何时用过腰牌。这两人难道是怕郦辛扮作她的模样出去?那也得扮得出啊!郦辛比她足足高了两个头,怎么扮?
但这严格的劲儿又让她倍感安全,只觉有他们守着,郦辛应该是万无一失的了。虽然被关在院子里不能出来很憋闷,可到底还是把他安安全全交到右护法手中更重要。
她翻出从来没用过的腰牌,交由二人检验后出门,直奔裁锦坊去挑选轻罗衣料。和她一道入教的兰芽便在裁锦坊做事,感觉这一两个月见她来选料子的次数远超过过去二年的总和,也不禁诧异,悄声问道:“春烟,你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