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头,桥另一头,太子正在挥手。
“你们也来啦?会享受、会享受,这天儿真好啊……”李显说着昂头眺望,眉目疏朗。
“论会享受,谁能比过哥哥呢!”太平见着礼道。
“哎呦,哎呦,来来来,让我瞧瞧我这伶牙俐齿的小妹。”哥哥说着拉起妹妹两手,“还是那么可爱,有意思……”随即在公主脸上猛掐一把。
“欸,疼!说多少次了……还想你已经改了呢!”
“舅父。”薛崇胤走过来向李显揖礼,又向两位母亲问好。
“哎呀,谁让你带人亲呢!小时候那俩胖脸蛋子……”李显边说边比划,回忆着手感。
“还小时候……阿兄,我都有小孩了,你瞧瞧我孩子都比我高了!”公主说着一把拉过儿子。
李显笑看一眼,一扬眉头,“有孩子怎么了,你就是做了祖母,曾祖母……也是我妹妹。来!让阿兄再掐把,没回来的时候我老想来着……”
太平捂脸左躲右闪,向他身后看问:“嫂子,嫂子她来了吗?”
“来了,来了……”李显也回头,“和裹儿在哪儿赏花吧,她们走得没我快……”
公主马上抄起哥哥胳膊,夹着就向前走,“走走走,我们去看嫂子去……”
“找她干嘛,想告状?”
“没,没,当然不是,是我想嫂子了……”
“我可告诉你,裹儿那脸蛋儿你嫂子也可没少玩……”
上官目送兄妹俩有说有笑地走远了。
“阿娘。”
女人凝一瞬,便回了身,端看他一会儿,抬起手, “我儿都瘦了……”
薛崇胤似被面上拂过的手指刺了一下,旋即握住那手道:“阿娘,我听你病重、还听说你试了药……你,你有没,或者你觉得……”
她忙接连摆手,“无事,无事,我一切平安无事……不信,你看!”说着站直摊手给他。
青年左看看,右看看,查了她温度,又摸摸自己额头。
“这下你该确信了吧?”
男子思索一瞬,终于点了头,可倏忽脸上又集Yin云:“我该在您一回来就看您,不,我该一直陪着您的,我该陪您去的……”
“过去了,都过去了,别纠结了。再说你前阵子不也是身体不好嘛,咱娘俩啊,都好好保重,谁也不许让对方担心了,知道吗?”她说着挽起孩子向桥下走。
对方连连相应,跟她走了几步,慢了脚步,低声问道:“阿娘,您真好了吗?”
上官颙望,看着远天,“真的好了……”
“我才知薛大郎也是能吃的!好家伙,五大碗饭!”
二娘瞪自己五根手指。上官见她脸上有笑,心也跟着轻松。“他久病初愈,又正是能吃的时候。”
“那倒是。我瞧他两颊都凹了,唉,真让人心疼……”她收拾餐盘。
上官撑着下巴看了她一会儿,问道:“蓝儿你那个,你绣得那个……”
门帘一动,莹儿掀了帘进来。侍女与舍人对视即刻低了头。
二娘等着舍人后话,站了一会儿见她还不说,又见柴萤办事回来,端碗盘出去了。
莹儿站在门侧一直不动,上官也因心情沉重难开口,坐了片晌才问道:“送走了吗?”
“嗯。”
“那、那算盘给她带着了?”
“嗯,我亲手放她手里了。只是碑、墓志……我求了半天,他们不给写名字……”侍女声音的越来越小。
这就是绝大宫人的命运。
既没有灿烂的开始,也不会有体面的结束。他们像家具、牛马一样被使用着,只是坏掉的时候不当柴或被吃rou。赔上一块无名的石碑,是统治者给他们的恩惠。
“宫里的规矩……”她不想说这几字,却也不得开口。
“我看那儿堆满了那种碑……”
内舍人可以想象到她的触动。一模一样的墓碑早已准备好,层层叠叠码在一起,安静地等待着,等待被刻上日期分配出去的日子。上官当然记得第一次看到的心情,她相信贺娄二娘也记得,只因看一次便让人刻骨,思之却步。
“你也累了,去歇吧。”
安慰都是苍白的,它们是美化的谎言;残酷的现实本就避无可避,学习接受它,是成长必有的一部分。
上官望她离去的背影,耳畔响起五年前匠人在石碑上敲凿的声音……
第9章 十步芳草(上)
“感谢的话我就不多说了,这是你该得的,拿着吧。”上官语毕,贺娄二娘将托盘转给老宫人。
托盘一上手,虽盖着红布,老妪立即下跪,“这,这……太多了,太多了……”
“你救了舍人,舍人的命何止这些。让你拿着,你就拿着。”
老宫人将东西放在一旁,忙给舍人磕头,又连谢过贺娄掌设。
“其实,我还有事……求你。”
“舍人何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