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停了笔,边思考边回说:“豆卢相国他……政绩在朝中不算突出,但为人恭谨谦和,颇有君子之风……”
“哦?看来你对他待人接物有所了解?”
皇帝笑,上官却紧张,忙说:“我也只是根据他平日在朝印象评判,私下并无接触,若有对话,也只芙蓉园有过一次……”
“芙蓉园?”
“赏花偶遇太子殿下和两位亲王,豆卢相国当时陪同游玩……”
皇帝皱了下眉,笑:“升了文昌右相,不是太子宾客了,还难改老本行……他与太子不避嫌,对相王可是另一番待遇,我可没见他去相王那儿看他的亲侄女。”
豆卢相国为何不去李旦处,上官不知道也不敢评论,只低头书诏。
“那就成全他好了。一并拟了!”
内舍人应是,另取一纸,刚要落字,小心向上问道:“圣人,这样调整……会不会反而助了春宫太子那方……”
“回都回来了,为娘的哪有不帮儿的。”
字一个个落上黄麻纸:同凤阁鸾台三品豆卢钦望被罢免为太子宾客成为事实。
内舍人检查后,将两诏呈皇帝审阅。老人接去,眯眼读一阵儿,又拿远了瞅瞅,从身边取过朱砂笔,写了“敕”字,递了过去说:“以后赦牒,你看好备注即可,剩下按流程让他们办。”
内舍人接了旨,却不动身,看皇帝犹豫,“那个,公主,我……”
老人抬眼盯着。
“我很感激她……我知道她一直在帮我,帮我说了不少好话……”
“你俩啊……”女皇舒展眉头一笑。
紧闭的宫门内,消息传得飞快。
天天都有自荐信,案牍上很快码起厚厚一叠。信的来源其实很杂,有的是应上差所命;有的是二娘带回;也有单纯自荐的。此外,内舍人让自己宫人也交一封。她相信文字的力量,觉得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更有把握。
结合赵氏搜的名单,她先把那些略可靠的剔了出来,不急看;而是紧着陌生的一大摞认真读了开来。
不到一茶功夫,她对书法的认知得到了刷新。
二娘见她频频闭目捏鼻梁,端过茶来道:“您也知道,他们没读过书,那写的东西……”说着随便翻了几篇,侍女忽笑了,“娘欸,是人写的吗,烧火棍画的符!”
内舍人笑不出,她只想赶紧看完。
旁边见之,便陪着一起。看过五六篇,贺娄受不了,忿忿指道:“想您从来评的都是青钱学士大作,现在却被这些东西毒眼睛……还是、还是我替你看吧。”
她去拿上官面前那叠,却被舍人阻止:“要想选着千里马,自己也要做好行千里的准备。”
“其实我一直不是很明白……咱们干嘛费这么大劲,为何不选些低级女官直接调来?”
“一、不知其心是否已有所属;二、以我现在……恐难给人家想要的……”
“您也别太悲观了。我相信只要他们来了,跟您一细接触,肯定会归心于您的。”对方听了,微微一笑,又关注纸上。
“舍人,还有……还有您……”
上官听她颇难以启齿,不禁侧头。
“您从来没问过我们来此之前之事……”
“你们想说自会说的,再……我信太平,她不会害我。”
“我真羡慕您……也羡慕她。”水蓝说着望向窗外,目光似跨过了洛河。
“我们也羡慕你们。”
天气变暖,床帐也变薄了。虽然榻下人没弄出任何响动,上官也感到了一股焦虑的气流,又躺了一阵,向那儿轻声问:“睡不着吗?”
“没有,没有……”随即,那人腾地坐起来了,接着便跪地磕头,“扰舍人休息,我该死,该死……”
“莹儿。”上官忙唤那只惊弓之鸟。
女孩昂脸,泪珠滚滚下,流成两行。床上伸下手来,她以膝为足,两下移了过去紧抓手里。
“你怎么了?第一次睡地上不习惯吗?”上官问。
那孩子只是摇头,哭得越发厉害。
“二娘也说你可能会不习惯,但我觉得你是我的贴身侍女,来了也有阵子了……如果你觉得不适应或者什么,我们再……”
“没有,没有。你别换人!”莹儿忽然大喊。
“我没有想过换人……”她抚了她的头轻语。
“您真想……真没想过把我退回去?”
那双泪眼直直盯着自己,上官摇了摇头,试探问她:“你,你……是因为这个睡不着吗?”
对头俯首不言。
今夜无风,莲花灯内烛火直直而上,顶端灰黑的烟线搅扰着空气。
“我看您在物色新人……我、我又怕二姐会怪我怪我……鹃儿……”久隔,她含糊叫那名字,只两字,又大哭出来。
“二娘的为人,我了解的,她不会迁怒无辜之人。鹃儿是个好孩子,只是她年纪小、阅历少,又把自己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