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在琴案前坐下的时候,荀七的目光就凝了凝。他在第一天时就曾想过,奴隶这样的模样气质,弹起琴来该会很好看——他的奴隶果然没让他失望。
人端坐在琴凳上,上身挺直又自然地放松,沉肩坠肘,微微低头看着琴身,神情端凝,通身都带着股闲雅的气质,显得既清俊又端庄。
想起奴隶半倚在他怀里隐晦求欢时的那一点仿若天成的媚色,荀七觉得,星月馆的手段,倒真是配得上顶级欢场的偌大声名。
玲珑把双手虚搭在琴上,深深吸了口气。
距离上一次坐在琴案边其实并没有过去太久,可他觉得恍如隔世。他闭了闭眼,缓缓把气吐出去,再睁眼时右手食指干脆地抹动五弦,奏出了一声饱满的琴音来。钢弦硌在指尖刚要开始愈合的血口上,意料之中的疼。他面色不变,听着在空中低沉荡开的琴声,轻轻旋了旋琴轸。
他的双手已经失去了常年练琴磨出来的茧,而新添的烫伤和被瓷片划出的血痕都没经过处理,今晚要弹下这首难度颇高的曲子,他注定不会好过。可是,能再有这样可以近乎心无旁骛地弹琴的机会,他几乎觉得为此付出这十指连心的痛楚也是值得的。
不过他心知肚明,他自己怎么觉得完全无关紧要。他坐在这里,本就只有一个理由——他的主人想听他弹琴。
努力忽略指尖的不适,玲珑挪动右手食指逐一抹起七根琴弦,每奏响一个音就紧接着熟练地轻旋琴轸,很快就定准了《潇湘水云》所用的蕤宾调。
荀七倚在沙发上旁观了片刻,面上就多了抹笑意。
该说是艺高人胆大吗?不靠左手配合的按音或泛音来对照,单单听着空弦上奏出的散音定弦调音,这是最快的方法,却对耳力有极高的要求。这样难能可贵的天赋……他的奴隶还真是让他惊喜。
玲珑调好了弦,垂下目光默默回忆了一遍整首琴曲。不敢让荀七久等,他再次吸了口气,手腕轻抬,右手食指连拂,左手指尖配合着在弦上点出轻灵的泛音,奏响了这首古曲飘逸又幽回的引子。
木落沙明秋浦,云卧烟淡潇湘。
潺潺的琴音从玲珑灵巧的指尖源源不断地淌出来,荀七微阖上双眸,靠着沙发放松了身体,静静听他的奴隶从江汉舒晴弹到寒江月冷,再至澄波万里,耿耿星河……那点被不尽如人意的工作讯息勾起的烦躁,在不知不觉中渐渐被这静室里的琴声安抚了下去。
他听得出来,奴隶技巧娴熟,功底深厚,指下的琴音声声饱满,在空灵和沉郁间流转自如,具有极高的艺术水准……不过这首曲子弹得远非完美。就像奴隶自己说的,怕是有一段时间没练了,音与音之间听得见微小的瑕疵,而弹到激越奔腾处,更是偶有错音和被微妙拖延的节奏,多少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但琴曲里的感情,却被他诠释得格外丰沛饱满……被缭绕的潇湘水云遮挡住的那座望不见的九嶷古峰,就像是那些再也回不去的过往,故国故乡,终究都是旧梦一场。
被勾出了心里的真情实感么?荀七轻轻笑了笑,再听片刻,却又皱紧了眉头。
奴隶指上受了什么伤他心知肚明,之前曲子里那几次轻微的停顿和不自在的衔接十有八九都来自于此,他本就是起了恶劣心性有意为难,对此自然没感到意外,可奴隶现在这个弹法……他细细又听了几个音,接着霍然睁开了眼。
玲珑没有察觉荀七的注视。他把整副心神都放在了指端这一把琴上。用到跪指时,左手名指的指背带着最深的一处烫伤狠狠碾在钢弦上,本就有些起泡的脆弱皮rou瞬间被撕开了一道新口子,血珠立刻滚上了琴身暗色的漆面。他疼得几乎要按不住弦,冷汗顺着发根流进衣领,可双手却一刻也不停,近乎自虐般地用本就带伤的手指不断用力拨动着一根根琴弦,奏出一连串格外饱满清晰的琴音来,直到琴曲转至终段,旋律渐渐低沉压抑下去,最终缓缓收进一个空渺得仿若叹息的尾音里。
荀七在琴音的余韵里倏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大步走到琴案边。玲珑抬起头看着他,容色堪称惨淡,脸颊上却带着抹不自然的chao红,双手还抚在琴弦上,指尖细细滴着血,整个人都在轻轻发抖。
“怎么回事?”荀七站在琴案边发问。
玲珑抿了抿发干的嘴唇,撑着琴案从凳子上起身,面对荀七跪了下来:“主人,对不起……”他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
荀七双手扶住奴隶的上身,感受到指端一片黏腻,奴隶的衣服上全是汗水。他拧紧眉头,忽然放了手,吩咐道:“把衣服脱了。”
玲珑顿了顿,低下头去,用轻颤着的还带着血的手指快速脱掉了身上的全部衣服,然后双手背后分开双腿,重新以标准的跪姿面对荀七跪在了琴案旁。
荀七盯着奴隶覆着一层薄汗的微微发红的皮肤和股间没被任何毛发遮挡,已然彻底挺立的性器,怔了片刻,讶然道:“刚刚弹琴的时候,你……”
玲珑掐住背在身后的指尖,用十指钻心的疼勉强对抗着一阵阵翻涌上来的情欲和羞耻感,声音微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