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景曦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温泉里,整个池子都被加了药材、漫着微苦、倒让他觉得很舒服。至少身上不痛、脑袋也清明。
“陛下。”
是章炎。垂着头给他递过来衣服,退到屏风后。
“多谢章太医,有劳了。”
“陛下折煞老奴了。陛下…受了些轻伤,不碍事。只是在雪地了躺久了,这才用药浴祛寒、陛下如今感觉如何?可有头痛?”
闻景曦摇了摇头。
“那就好,老臣让人备了药膳、陛下千万用些再休息。那位…那位出宫去了,暂时不会回来、陛下可放心。”
出宫。
算了。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有劳了,去歇着吧。”
闻景曦喝了小半碗药粥,坐到子时也没见有人回来、起身熄了灯、路过龙床时顿了顿、还是钻进了自己的金笼里睡下。
一夜无梦。
第二天早朝摄政王依然缺席。
礼部奏了冬祭章程皇帝就宣布散朝,神色恹恹地往御书房去。
真是下贱。没人折磨自己了,又开始胡思乱想他去了哪儿做什么、怎么还不回来。
摄政王去了太傅坟前。
闻景曦将他葬在北郊山上,深秋时节有他老人家最喜欢的满山红叶。
男人在太傅坟前坐了一夜。喝光了坛酒、天光大亮才下山。
“来来来新酿的桂花蜜哟陈年桂花酿好喝不晕瞧一瞧看一看啦~”
有风韵犹存的摊主在吆喝什么,闻子墨顺声望去、就被摊主盯上了。
“这位公子,要不要试试我们家的桂花蜜?今年新捻的桂子酿的,你闻闻、可香了。满京的小姐夫人们没有不喜欢的。”
确实很香,隔老远就闻到了。
他没什么夫人小姐、倒是有个不算弟弟的弟弟。
说起来,他弟弟好像就很喜欢桂花。
小时候总闹着要桂花糖桂花糕、一到花季就赖在御花园不肯走、后来直接把开得最繁那株丹桂移到了他的小花园里才作罢。
不过今年….好像一直被他囚在房里,倒是错过了花期。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拎着蜂蜜和陈酿往宫里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宫里冷清了不少——可也就是死了两个人而已、总不能是因为自己换了批哑巴奴才?
差不多是午膳的点儿。他先去了御书房、没看到人,又回了寝殿、空空如也。摄政王皱着眉,暗卫胆颤心惊地告诉他皇帝在御花园。
他一路匆匆,也不知道在急什么。心里似有热油煎熬,没到沸腾飞溅、也是在令人焦灼。
闻景曦坐在湖边,抱着腿缩成一团、下巴搁在膝盖上、手里还拿着小半碗鱼食,时不时地撒一把下去、看那群被喂成猪的锦鲤争相抢食。
明明前天从雪地里捞出来的时候还在低烧,这会儿又坐在地上吹冷风。摄政王气不打一处来,总觉得这王八蛋就是故意跟自己过不去、自己明明什么都没说他就要死要活的,可不是故意的吗?
看着弱不禁风好说话,鬼心思多了去了。
摄政王来的动静不小,蜷着的人僵了下、一把将剩下的鱼食扔进池里,站直转身。
四目相对,他怔愣了一下、快步走进些、彻底愣住了。
男人大氅未解,一身玄色寒气。可能他实在行路匆匆,没注意到狐裘护颈上沾着的半片残叶。
橘红色的,还带着露珠,是北山才有的红叶。
情难自禁,他胆大包天地伸手抱住他、埋在男人肩头、掩去溢出的泪。
摄政王有些不知所措,这实在是个过于亲昵示好的举动、他们二人间从未有过。况且灵堂那日之后,他一度以为二人会从此决裂。
可他弟弟只是红着眼扑进自己怀里,抱着他、语气哽咽、诚惶诚恐:
“我还以为你走了……”
走?他能走去哪?皇宫不是他的家吗?
哦对,还真不是。皇宫属于启光帝,北境已平,他才是真正无家可归的野种。
看吧。
什么装乖示好?明里暗里都在嘲讽他是条丧家犬。
闻子墨恼羞成怒,将人一把推开、转头就走。
小皇帝亦步亦趋。
走了几步男人突然停下,闻景曦毫无防备、就直直地撞了上去。
“啊。”
这声下意识地惊呼似乎刺激到了男人的某根神经,他瞥了眼周遭、幕天席地、暖阳微风助长了某种恶念。他将人三下五除二剥了个干净,看他在冷冬的空气里瑟瑟发抖、睁大眼睛望着自己。
“我有没有说过不能乱跑?真是不懂规矩的狗,欠教。”
“既然陛下这么喜欢御花园,那今日就在御花园里遛狗吧。”
什……什么?
细链被人扯住,腰身向前塌出一段惊人的曲线、跪着的人被迫抬头,眼里的不解和羞耻分毫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