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起因倒不是什么大事,上级部门要来调研,按惯例,调研基本都会有个座谈会,而座谈一开始要先进行汇报,顾知非安排组织二科写一份情况汇报。二科最近特别忙,恨不能把一个人掰成两半来用,实在抽不出人手写汇报,便把这个任务丢给了向晚。
向晚倒也认真写了。
只是他毕竟初来乍到,什么都不了解,什么都不懂。眼下的工作又跟他之前的工作天差地别,没有半点儿相似之处,以往的工作经验起不到任何作用,他仿佛成了一个刚入职场的新人。
写汇报的任务交给他时,他也跟科长坦言说自己没写过,也不了解情况。二科科长叫邵正,跟顾知非一般年纪,长得却像一个老大哥,他并非为难向晚,实在是大家都忙不过来。
邵正安慰道:“没事,你看看之前的汇报,照着写一份就行,写好了我给你改。”
向晚点头应了。
即便没有经验,可照葫芦画瓢这事儿向晚还是干得来的。他将汇报写好打印出来,邵正忙着没时间看,让他先放桌子上,自己则带着科里其他人开会去了。
没过多久,办公室电话响了,向晚看了下来电,是顾知非办公室的座机打来的。
他心里有些雀跃,又有些酸涩,慢慢地拿起了听筒。
“顾部长。”
“向晚?让邵正接电话。”
“邵科长去开会了。顾部长,您要是有什么事,吩咐我也可以的。”
“嗯,明天市里来调研的汇报谁写的?”
“是我……我起草的,邵科长去开会了还没来及看。”
“拿过来。”
向晚眼睛一亮:“好……”话音未落,那边已经挂断了电话。
向晚轻轻哼了一声,忍不住腹诽顾知非工作时和私下里完全是两个样子,一个冷漠严肃高高在上,另一个温柔体贴技术好。可他心底又有些隐晦的小开心,毕竟顾知非私下里的模样,也不是人人都见得到的,而他却见过顾知非所有的样子。
向晚拿着汇报去找顾知非。
顾知非快速看了看汇报材料。他知道向晚没接触过这些工作,不熟悉也正常,认真地跟他讲了一遍汇报材料应该怎么写,让他回去重写一份。
第二遍汇报送过来后,顾知非在汇报材料上写了几百字的修改意见。
第三遍写好送过来,又是几百字的修改意见。
第四遍材料送过来后,顾知非按住不太安分的火气,缓缓抬眸:“向晚,这就是你的工作态度?”
被写材料折磨得后脑勺都快挠秃了的向晚听到此话,眼神瞬间冷了下来:“顾部长,我知道自己的材料写得不好,但我在努力学。您可以对我的工作成果不满,但您不能质疑我的工作态度。”
顾知非问他:“你的工作态度,就是屡教不改,让你怎么写你就偏不怎么写吗?自己说这是第几遍?这么多遍有没有改出点儿成绩来?!”
顾知非抬手将材料扔进了向晚怀里:“回去吧,别写了。”
轻飘飘的几张纸其实没什么力度,砸在向晚怀里时,他没有去接,回形针不小心掉了下来,几页材料散了一地。
向晚瞬间红了眼睛。
他知道顾知非对工作多么认真,从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就知道了。顾知非即便未忘旧情,也不可能在工作上偏袒他,别说他只是个被翻篇儿了的前任,便是现在正热恋中,顾知非也不会在工作上特别待他。顾知非对工作一向是认真负责、一丝不苟,待人待己都是高标准严要求,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
而此时此刻站在顾知非面前的向晚,就是这粒不被容忍的沙子。
顾知非余光发现向晚一直没动,抬眸看去。
向晚瞪着眼睛看着他,眼泪却大颗大颗地凝聚成滴,从眼眶里滚落下来。顾知非心里狠狠一疼,心底的火气登时消散无踪,起身走到向晚面前,轻声道:“怎么哭了?我话说重了?”
向晚一言不发地无声落泪。
从得知顾知非订婚的委屈难过,到再次见面以来,顾知非对他冷淡疏远的态度,到他千方百计进了顾知非的单位,却一天到晚连他的面都见不着,再到今天薅秃了头发改了无数遍却还是一无是处的材料……
向晚不知自己为什么要爱上这个人,他费尽心机想要的,也不过是离他近一点儿,能够天天看到他,听他温柔地叫“晚晚”。
可为什么……
为什么连这些都成了奢侈……
爱而不得,真是世界上最残忍的一句话。
向晚越想越委屈,明知很丢人,可是眼泪一旦开始,就怎么也止不住,仿佛过去一年多的委屈,尽在此刻流淌了出来。
顾知非叹了口气,把向晚揽到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不哭了,晚晚,是我不好,我不该骂你。”
向晚哽咽着解释:“我、我努力在学了……你教我的,我都记在了本子上……我没有不好好学,没有不、不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