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李轩醒来,初七手脚并用地往前爬去,却被链子牵扯住,翻到在地,初七狼狈地趴在地上,看着李轩目光毫无波澜地扫过自己。
“纸笔。”李轩气若游丝地说道。
赵元禄哭着奉上纸笔,李轩的手软绵无力,握了好几次,方才摇摇头,“朕说,你写,宣颢,将朕的传国玉玺拿来。”
徐子洛站在一旁抹眼泪,没有阻止,因为他知道,李轩的毒没解,他只是短暂的清醒,交代后事。
“封淑妃为皇贵妃,立腹中胎儿为新皇,新皇出生便杀了淑妃,由太后与中枢院执政,直到新皇成年,再将皇权交还于他......”短短几句话仿佛耗尽了李轩所有的力气,“朕果然不是紫微星庇佑之人,一点点毒药,便要了朕的命,向将军在苦寒之地刀枪剑雨,却完好无损,朕驾崩后如果向将军起兵谋反,就降了吧,打不过,紫微星庇佑他,这天下他若要,朕也无可奈何,李氏的气数还是葬送在朕的手里......”
“都别哭...朕还没咽气,朕不甘心呐,国家尚未统一,边境百姓还生活在水深火热中,朕后悔......”李轩话尚未说完,便昏了过去。
“皇上!”赵元禄将笔墨一扔,痛哭起来。
徐子洛手指搭上李轩颈侧的脉搏,人还有气,他便不会放弃。
初七远远地看着床上躺着的人,李轩的一字一句,他都听得清楚,若李轩再也醒不过来,那刚才那番话,便是他的临终遗言,没有一个字关于自己。
☆、诀别
初七像是被拴狗一般被拴在养心殿的柱子上栓了数日,每天会有人定时给他送饭菜,他每次都会毫无尊严地狼吞虎咽吃干净,他想死,他现在不能死,他得活着,看着李轩是被治好还是被自己毒死,他才能瞑目。
这几日,他终于深刻地意识到自己毒害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国家的支撑,李轩不是紫微星庇佑的人,远在边疆的向秦才是,李轩此时死了,向秦极有可能出兵谋反,夺取李氏江山,李氏一脉就此灭亡,哪怕向秦没有起兵谋反,可李氏后继无人,在淑妃怀的那个孩子没有顺利诞生之前,李氏江山依旧岌岌可危。
他可真是作的一手好死。
所幸,他和小泉子是北离的弃子,李轩中毒的事,没有传出去,甚至朝堂中许多人都没有人知道李轩身中剧毒,命不久矣。
夜里,初七靠着柱子上昏昏欲睡,突然有人推门进来,初七睁开眼睛一看,是端着食盒的徐子洛,徐子洛走到初七面前,缓缓打开食盒,端出一碗饺子跟一壶酒。
“今天除夕,我到御膳房给你要了一碗饺子。”
徐子洛神色有异,初七端起那壶酒,细细打量,苦笑着说道,“容不下我了对吗?”
“不是......”
“我会死的,我不会继续苟活于世。”初七将那壶酒狠狠摔到地上,“但不是现在,我要看着他醒过来,到那时,不需要你们动手,我自己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悄无声息地了断,不会脏了你们的眼睛。”
“初七!李轩没有救了,现在只是在熬时间!”徐子洛说道。
“他死了,我也不会独活。”
“你何苦,宣颢已经在准备杀你了,你之前说想离宫,我说过会帮你的,我专门研究了一种毒,吃了会假死,你服下,到时将你尸身运出宫去,到了时辰,毒自己解了,你就赶紧逃。”徐子洛低声说道。
初七看着他,吃吃地笑了起来,“徐太医,我不走,我也不想活,像我这样的人活着有什么意义,太没用了,死了一了百了。”
初七铁了心,徐子洛不管怎么劝说都于事无补,最终无可奈何地摸了摸他的侧脸,“每个人都有他存在的意义,初七,你才十四岁,你的生命不该这样.....”
两人的谈话被一声剧烈的咳嗦打断,初七猛地抬起头,正对上李轩那双清澈的双眸,这是李轩这些日子头一次清醒,可徐子洛跟初七并没有一丝喜悦,他们知道,这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
徐子洛上前给李轩把脉,脉象虚无缥缈,徐子洛几度摸不到他的脉象。
“好了,你这个庸医。”李轩扯了扯嘴角,虚弱地嘲笑道。
“是我医术不Jing。”徐子洛摸着眼泪说。
“算了,十息草沾之毙命,朕拖了这么多天,还能让朕立下遗嘱,能听听除夕夜的爆竹声,足够了。”李轩冲徐子洛摆摆手,示意他退下,“别杵在这里了,碍眼,大过年的,回去陪你家人。”
今日走了,也许便是永别,徐子洛红着眼睛退到门外,静静地守着。
房里只剩他们两个人,一个躺在房间一头的病榻上,一个被拴在房间另一头的柱子上,初七用力吸气,尚能闻到李轩身上清苦的药香。
初七将自己缩成一团,不敢抬头去看他,房里没了动静,就连李轩粗重的呼吸声都渐渐衰弱,恐惧爬上初七的脊背,他手脚并用地往李轩床榻爬去,却被铁链牢牢拴住,摔倒在地,手脚立即被铁链勒出一道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