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卫风临护着查兰朵时,手臂上被羽箭擦出一道伤口,此刻查兰朵紧紧抓着他的袖口,却摸到一手黏热的鲜血。查兰朵忍着声音里的颤抖,小声道:“对不起,对不起……”
“三公主,杀人不是你,你没有错,也无需道歉。”卫风临面色沉冷,一下按住她发抖的手,低声道,“镇静一点,别出声,跟紧我。”
查兰朵对上卫风临漆黑的眼睛,慌乱的心仿佛一下落定,她眼神也多了些坚韧,朝他点了点头。
一片混乱当中,遥远的夜空当中忽然如平地起惊雷,炸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刹那间,这寂静的城仿佛被丢进一口热锅当中,一下沸腾起来!
追击的骑兵队队长回头一看,这爆炸的声音竟来自王廷的方向,当即心神一慌,屠苏勒对骑兵队早有规定,一切以主君的安危为尊,他就算再想追击前方的敌人,此刻也不得不分出一队赶回王廷,以确保屠苏勒的安全。
周铸抱刀仰在一处高高的房顶上,望见远方烧起的火光映照着夜天,笑了笑:“万泰得手了。”
他们现在就是要整个雪鹿王城都乱起来,要在宝颜屠苏勒眉毛上放火挑衅,要他坐立不安,分寸大乱。
万泰指挥人避开雪鹿的百姓,在雪鹿的粮仓、衙门、钟楼、箭楼、叱琊武神庙等处接连燃放焰火爆竹,搞得惊天动地,就传到王廷屠苏勒的耳中。
屠苏勒本就因萨烈之死而暴跳如雷,眼见这些梁国人都敢放肆到他眼皮子底下来了,当即派重兵、悬重赏去追捕他们。
万泰那边烧得正热闹,而此地此时,周铸早就令人提前埋伏在高处。
当年走马川一战,周铸跟随裴长淮作战学到的第一招,解决追击最好的办法不是逃,而是趁机反扑一口。
他一声令下,大梁士兵如同黑鹰啄食一般从高处扑下,烈马嘶鸣,惨叫与惊呼此起彼伏,刀剑所劈砍而至的地方溅开一蓬一蓬的血雾。
转眼间,遍地都是残肢与横尸。
解决这一队骑兵,周铸夺了他们的马,对众人喝道:“上马,杀出城去——!”
王廷当中,宝颜屠苏勒端坐在王座上,手掌搭着王座的狼兽扶手,指尖不断敲着。忽地,他意识到有什么疏忽,右手一握拳,喝道:“拿地图来!”
两个侍从将王城的地图徐徐展开在屠苏勒的面前,他指着第一处着火的地方,连接第二处、第三处……虽多有迂回环绕,但最终的方向却是直指南城门。
屠苏勒意识到梁国人此次生事,目的根本不是挑衅,而是分散城中的兵力,趁机逃出城外。
“让他们死守南城门!”屠苏勒凝眉,当即下令道,“再去鹰潭部传令,倘若他们逃出城去,就让鹰潭少主带兵去截住他们,务必将这些梁国人赶尽杀绝,一个不留!”
城中驻守的是屠苏勒的禁军,城外驻守的兵力大部分来自于已经向屠苏勒臣服的鹰潭部。
死守南城门的命令下达之前,万泰与周铸已经按照提前安排好的计划,于防守最薄弱的南城门汇合,集结双方的兵力夺下南城门,继而杀出城去。
这无疑是一场恶战,在混战当中,饶是周铸这般骁勇善战的大将也不慎被砍了一刀,好在卫风临在旁策应,这才保住周铸的性命。
此时他们已然愈战愈勇,很快夺得南城门的控制权,将通往城外的吊桥一点一点地放下,然而还不等吊桥完全放平,赶来南城门支援的北羌士兵就已经越逼越近。
查兰朵心焦如焚,对卫风临道:“你们先走,我留下!我可以把吊桥再拉上来,应该能阻挡住他们一会儿了,你放心,我是北羌三公主,他们不敢杀我的。”说着,查兰朵鼻尖一酸,“我父君和母后还在宫中,我不要离开这里,不要离开他们。”
万泰与周铸相视一笑,还是周铸先开了口,道:“三公主,你的好意我等心领。可是你若真挡住了这里,让这些人没能追上来,那可就麻烦了。”
查兰朵一时疑惑,“什么意思?”
周铸并不解释,一挥手中长刀,朝着身后的士兵大喊:“成败在此一举,随我杀出去!”
卫风临匆匆上马,朝查兰朵伸出手,对她说:“会有人来救你父君的,现在就走!”
查兰朵摇摇头。
卫风临眼神沉着急火,道:“相信我!走!”
查兰朵回首看了一眼追兵,不再犹疑,借着卫风临的手跃上马去。
“驾——!”
吊桥一放,一行人如同一支笔直的利箭,穿破城门,马蹄踏草如飞,呼啸着奔逃而去。
鹰潭部的军营收到屠苏勒的指令,也出兵去追,转眼各地听命于屠苏勒的军队仿佛汇聚成一股洪流,在周铸、万泰一行兵马后追逐奔腾。
北羌有一处横烟峡,峡谷深且长,是连接柔兔与雪鹿的重要通道。
夜空当中悬着一轮满月,将峡谷内照得一览无余。
横烟峡上,裴长淮与赵昀各自牵着马,迎风而立。
裴长淮身穿红袍黑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