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脚踝被抓住,你讶异望向对方,望向说着我相信的她,望向抱住你的未婚妻,此时才发现,你在她面前显得过于娇小。也许是她经常骑马狩猎的缘故,你想。
哦?淑女独自一人漫步寂寥的广场,然后被平民围追堵截?
世世代代的男性拒绝让女人受教育,惟恐她会嘲笑你。老天爷啊!银器光芒四射,漆器绚丽夺目,木器熠熠生辉,他们可真能哄骗女人啊,女人又有多傻!
你相信爱吗?你转头直直盯着一直跟在你身旁,听你说了许多的未婚妻,语气诡异幽深,相信虽然达芙妮已经变成了月桂树,但是阿波罗依然爱着她的,神话般的爱?
她不像其他千金以能进入社交界视为每个有教养的人的生活目标,但在社交界倒是十分出名,经常挂在那些聒噪的贵妇人嘴边,随着痰一同吐出。
黄昏时分,你带着家里那几条挪威猎犬和她一起巡视了整个庄园。夜晚降临,你们在长廊上漫步,无数个银烛台点亮,微风不停地拂过长廊,吹得那些蓝绿相间的壁毯轻轻摆动,仿佛壁毯上的猎手正策马追敌,而达芙妮在飞奔逃逸。
你斜倚欢乐榻,雕花椅子伸展开它们的扶手,墙上的木雕海豚驮着美人鱼劈波斩浪,你露出你纤细的脚踝吃吃笑:水手只因看到女子的脚踝,就从桅杆上跌下来。
太阳神只能眼睁睁看着达芙妮被疼爱女儿的河神变成月桂树,阿波罗抱着树表达他的爱慕永不变,将桂树尊为他的圣树,他的发上,琴上和箭袋总是饰以桂树的枝叶,并用她的木材做他的竖琴,用她的花朵装饰他的弓箭,赐她青春永驻,终年常青。
最后,你终于疲惫不堪地走进小教堂,趺坐在古旧的红色扶手椅上,你的祖先曾坐在这把椅子上听礼拜式的乐曲。你点燃一支方头雪茄,看它静静燃尽,打开了那本祈祷书,视线却
后来人们给胜利者头上戴桂冠,其典故就源于这个神话传说。
圈住你的手臂紧绷,手心的缰绳随之拉成一条直线,那些好奇围着你的下等人明显被踢腿嘶鸣的骏马和骑马的绅士惊得纷纷散开,你抬头望向帮你解围的绅士,穿男装的俊俏未婚妻朝你笑,如你所料轻佻开口:好巧。
你拿起詹姆斯王的银发刷,刷刷头发,把脸埋在百花香中,这些干花的制法,依然恪守几百年前征服者威廉的教诲,而且使用同样的玫瑰。你埋在干花里,声音闷闷地传来:你看,就连神都敢于面对自己的爱。而现在的男人,明明拜倒在穿衬裙的黄毛丫头脚下,却俨然装出创世主的模样。
众所周知,贵妇人绝不应独自在公共场所散步。
一个月后,你用完餐从庄园散步到外面的广场,精致秀丽的鞋在拐角探出半个头。下一刻,街角惊马,天旋地转,你被搂抱着侧坐马头,裙摆飞起又落下,拔高的视线让你更好地俯视惊慌的人群。
过了几天如流水的日子。
就这样,一个追,一个逃,越过了许多山川和田野。最后,被一条大河拦住的达芙妮绝望地向父亲求助:大地啊,裂开了吞我进去吧!
即便如此,她仍能同佩戴嘉德勋章的勋爵次子联姻。
那么可爱的淑女,未婚妻状似风流地对你眨眼睛,用亲昵浮夸的语气调戏道,是专门来蹲我的?
不过确实未曾有人夸过她男装好看,她凑近你,戏谑道:要不要穿一下试试?
你摇摇头,你还是更喜欢小裙子,你的拒绝倒不影响对方答应你的邀约。
你想起奥维德的《变形记》里《阿波罗与达芙妮》的故事,丘比特用金箭射中阿波罗,铅箭射向达芙妮。铅箭令人厌恶爱情,金箭却能使人燃起爱火。阿波罗热烈地爱上了达芙妮,一边追逐一边向她倾诉爱意,而与此同时,达芙妮却以爱情为耻,对太阳神的追求感到恐惧,并请求父亲河神珀涅俄斯答应她以处女终身。
黄昏落下,你眺望周边显得空灵虚幻的建筑物,与白天的景致完全不同,不着痕迹转移话题:听说这是你骑马打猎回去的必经之路。
未婚妻挑眉,她素来离经叛道,气得周围人头疼。
渐消失的你,摸着下巴琢磨:别人都订了三次婚,难道是怪我一次都没给她订?喜爱撮媒的老父亲不服地嘀嘀咕咕,不是你不让我插手你的婚事吗?
你坐在贵宾椅上,观察壁毯不断地晃动,冷淡观望策马飞奔的猎手和惊惶逃逸的达弗涅:男人穿着如盖伊福克斯怪诞荒唐,招摇过市,只为得到女人的赞扬。
我在散步。你微笑道,非得身为上等人,才有散步的习惯。
她家里的教育同其他贵族没什么不同风度翩翩高于一切。父亲如此教子,母亲如此教女。举手投足的技巧、鞠躬和行屈膝礼的艺术、使用剑与扇子的本领、牙齿的护理、腿的动作、膝部的灵活性、进出房间如何举止得当,以及身处社交界的任何人立即就会联想到的其他种种礼数,离了这些,对男女两性的教育就谈不上完整。
你不理她的调侃,转过眼直视她,仿佛没有听到对方的问题,一本正经道:你这样穿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