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曾经是宣泽的寝宫,布置端庄,但还保留着几分小女儿的心思,Jing致的小摆件和编织物随处可见。
珍宝玉器早已被人拿走,只剩下话本和书简堆了一地,全是灰尘,估计几十年无人碰过。
魔尊弯腰捡起了一张宣纸,那是一副青年人像,鸦发白衣,腰间佩剑,站在山脚打着一把伞徐徐而来,画者用狼毫细细勾勒了衣袍,却在脸上选择了留白,只能看见一笔墨发飘荡进雨中。
“好大一笔情债,”孔洲无意中瞥清了画像,“说实话,我没想到她会对你下手。”
“算什么情债,她作出这幅样子,你们就信什么吗,”魔尊将画放在桌上用砚台压好,又去看下一卷话本,“怪不得宣泽没有策反你,就以你这种脑子,她逃都来不及。”
“你……”
孔洲咬牙忍住了话语,反倒让魔尊有些奇怪,毕竟孔洲可从没对自己客气过,哪怕他成为魔尊也是如此。
他本以为对方不会开口,没想到孔洲还是忍不住:“我寻着留下的暗号找到了你的身体,现在已经安置在了密室……季长云,你知道自己身上那些东西是谁弄的吗?”
魔尊摆放书籍的动作顿了一顿,却没有抬眼:“怎么了?”
“那些东西上面的禁制至少是化神以上修为所为,我废了好大劲才——”孔洲低下了头,“我不敢确认,但的确是……认识的,百年前,我接触过他的剑意。”
“……”
“他凭什么!?”这近乎默认,孔洲咬牙切齿,“那个秃驴总不会口说无凭,我本来还不敢确认——你当初怎么救下他的?!你为了他连那个人的话都敢违背,差点引火烧身,他不知回报就罢了,还……”
魔尊欲言又止,眉头微微蹙起。
“他之后还同魔域斗了这么多次!他知道是你救了他吗?哈……我倒也猜得到,那些伪君子一向冠冕堂皇得很,怕是一点都不会记得我们这些邪门歪道,也不知道那些修真者私底下怎么看呢,不过一个半妖杂——”
一卷竹简重重砸在了他的脚尖前,虽然没有带上任何法力,也打断了未尽之言。
孔洲抬头,看见了男人冷然的神色。
他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像是看到了那个剑修。
但这一抹冷意去得也快,冰雪消融仿佛幻觉,魔尊玩笑一般摊了摊手:“不小心拿掉了,孔护法,能帮本座捡一下吗?”
他很少称呼自己为护法。
孔洲知道自己惹怒了对方,捡起竹简将其放在桌上,垂手站立一旁沉默不语。
一切都好像拢上灰蒙蒙的纱,气氛压抑得可闻落针,他们才重逢不久,明明知道对方平安应该开心才是,又卷入了这种无谓的争吵……但孔洲还是觉得不忿,他记得自己曾经就和季长云吵过这样的架,不,也不是吵架,只是他单方面的生气罢了——同样是因为那个剑修。
凭什么呢。只是因为夺丹的愧疚吗,凭什么……值得他这样轻贱自己。
他仿若陷入魔障,青年轻轻叹息:“我们同生共死数百年,早已不分你我,本不该说如此重话,只是你向来口无遮拦,今日在我面前说便罢了,以后再妄议哪个前辈高人,我又怎能时时刻刻护得住你。”
青年的语气诚恳,好似不忍心对孩子说重话的长辈,也好似顾念旧日温情的友人,他温和而诚挚地看着对方,乌黑的眼睛在透过门缝而来的阳光照射下呈现出一种浅褐色,如同琉璃琥珀,清澈地倒影着眼前的画面。
换了张脸皮,那双眼睛依然让孔洲觉得惊心动魄。
他想说自己和你从来不是朋友,也不需要这种虚伪的保护,但又莫名开不了口,胸腔里胀满了酸涩的东西,堂堂七尺男儿竟然顷刻间便落下泪,这数日对对方的担忧和埋怨最终都化作一声哽咽:“季长云,你真不是东西。”
眼泪滑进嘴里尝到了咸味,孔洲后知后觉地感到羞耻,胡乱抹了几下脸,拂袖而去。
掀开的珠帘晃荡几下,碰撞出清脆的声响,而那脚步声也逐渐远去。挂在青年腰间的法囊里飘出几丝白烟,逐渐凝结成一副半透明的躯体,却是一个看起来未及弱冠的少年人,他跪下来乖乖枕在魔尊膝头,发丝柔顺地铺散到肩头。
“本座暗度陈仓将你带进来,你可别暴露了去。”
“阿裴这么见不得人吗,”少年微微蹙眉,冷淡的面容上划过一丝不满,“尊上未免也太顾忌那只孔雀Jing,他不过只是一个下属而已。”
近乎呷醋般的神情出现在这张脸上,魔尊喜欢得紧,轻挠他的下巴:“如若子曦也能像你这样……哈哈,还是不了,想着有些渗人。”
分魂冷哼一声,难得没有反驳。
“哪怕只是投影也在耗费你的力量,等我回本体再帮你找个寄身之所,”他说,“可我若换回去,一日没找到Yin傀的施术者,那姑娘便要再多受这么多日的罪,实在可惜。”
“我不信一个化神修士没有任何解决之法。”
“如果修为能顶一切,三界又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