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逍,对不起,你听我说……”
杜逍手脚冰凉,即使身处夏末闷热的夜晚,他也冷得不禁蜷缩起来。高暮有一点说对了,他当时,确实对高暮的感情变淡了。毕竟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他毕业后需要面临读书时可以暂时逃避的一些问题,他为了他们两人往后能安心生活,选择了咬牙面对,他只是把放在高暮身上的全部精力,分出去一半对付生活与工作。但那并不等于他不要这段感情了,所有分出去的,等安定下来后,他仍会重新挪回来,那才是他的终极目标。
“所以全怪我咯?高暮,你也是知道我家庭情况的,我……”
他那时才察觉自己什么都不是,除了等待,只有等待。可等了好几天,总以为高暮会再回来,那扇门却再没人开启过。他哭了好几天,哭得眼睛痛到睁不开,哭出了急性结膜炎,要不是孟颜撬了锁把他拖去医院,他现在大概会是个瞎子。
“而且我能明显感觉到,你没有在学校里时那么爱我了。我那时很迷茫,我既不想回家去接受安排,但我们之间,又多了一张透明的网,脚步不再一致,你一路向前跑,我们渐行渐远,我不确定我们走到哪里会散,你似乎也不愿意回头来看我一眼……”
“早知道、早知道你是这样在埋怨我,埋怨到想要离开我,你该明确跟我说。比如,杜逍,我需要你坚定的意志,需要你全身心扑在我身上,你要是做不到,那我就走了。这样说明白了,我也能接受,也能好聚好散,也能不再傻乎乎地留在这里,更不必买下那套房子。”
他第一年寒假时,还与高暮处于热恋中,两人都没回家,在学校所在的城市玩了几个月,他是第一个学年结束,回到家看到一位陌生的阿姨来开门,才知道的自己爸妈已经离婚的事实。他的妈妈出了国,陌生阿姨住进了他家,后来他又多了个妹妹,他从一个获得万般宠爱的小王子,顿时变成了流离失所的流浪狗。他的房间逐渐变成了储物间,他的家也不再是他的家。
他也想活得潇洒一点,但没办法,他就是街头那只被一再抛弃的流浪狗,无论多少次,还是希望一回头,抛弃他的人会再次出现,接他回家去。
“杜逍,你别说……”
这话杜逍说得极其艰难,即将要讲到的,是他人生中的第一大苦难——与父母在机场挥手告别过后,他父母就离婚了。或许是更早,他高二的时候两人就已经离婚,一直用着无懈可击的演技扮演着一对恩爱的夫妻,美其名曰不影响他高考,活活骗了他好些年。而他离家上大学,只是让两个人能有理由毫无负担地各自飞罢了。
杜逍抹了一把脸,指向高暮,高暮只要稍稍有要前进的动作,他就会一连退后好几步。僵持良久,杜逍一个转身大跨步走在前,横冲直撞,高暮怕他在大马路上出事,只得小步跑着跟在后边,给他挡去一些危险。
“你别过来。”
杜逍一腿往后撑地,伸出一掌阻止高暮向前,他以为自己不会再为高暮流一滴眼泪,但他还是哭了。当年高暮离开,第二天手机就成了空号,他害怕高暮是不是出了事,发了疯似地找了好久,但是他也知道高暮家里的情况,又不敢去他家问,甚至高暮从来没说过他家在哪儿。他无奈之下报了警,警察打给了高暮家里,回过头来只说人没事,让他放心,可具体细节没法告诉非家属的他。
“你别过来。”
杜逍一路冲回家,砰地一声甩上了门,把高暮关在外头,高暮只得拿出钥匙,再把门打开。一开门,杜逍呕吐的声音从开了条缝的卫生间门内传来,他想推开门给杜逍顺气,但想到杜逍若是看到了他,大概率焦虑会更严重,搞不好得吐一晚上。他推门的手放了下来,抿了抿唇,去厨房倒了几杯温水放在餐桌上后,默
“……我没有家了,我不能像还在学校里时那样当个鸵鸟,毕业后衣食住行都是问题,我跟你不一样,我没有后路,没有那么多零用钱、存款供我继续逃避。我也知道你什么情况,但是我想只要我们能经济独立,我们就能走下去。我努力工作,拼命工作,想要站稳脚跟,和你一起从泥潭里逃脱,说不定还能拉你一把。我每天都很害怕,也很累,可只要想到有你在,我就还能继续。
“我确实像你所说的,把更多的心思花在了工作上,好像没那么喜欢你了,忽略掉了很多你的感受,但你要跟我说啊,你不说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有一个脑袋,一双眼睛,我顾不全那么多,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啊。你总是这样,从以前就这样,什么都不说,以你的角度在心里默默认为这,认为那,可那根本不是事实,你觉得我不喜欢你了,是因为我想打好经济基础,更加毫无顾忌地喜欢你,可你问过我吗?你从来没有!你要是说了、问了,我会反省的,会重新安排重心,但你为什么要逃啊。
杜逍心里不愿承认的东西,这会儿全往外蹦了出来,这里是他的伤心地,妈不要爹不爱,没有什么理由能让他留下来,他虽喜欢现在的这套房子,买下它眼缘是第一原因,但冥冥中,他总觉得买了这里,留在彼此都熟悉的地方,说不定哪一天还能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