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淮和司允年纪还小,再加上一直在司空谷长大,未曾见过大户人家的错综复杂的关系,对赵嘉佑的话不过是一知半解。可是他们却明白,那二师伯定然是惹了师父不高兴了,所以师父才会这么生气地从酒馆里离开。
甚至,甚至现在不理他们,自顾自地往前走。
司允年纪尚小,小短腿磕磕绊绊地根本跟不上自己的师父,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含着一泡泪水,不知是因为生性倔强,还是因为顾不上而迟迟未曾掉落。
“啊呀!”司允大概是不小心踩了自己的衣摆,吧唧一声摔在地上,连带着眼里的泪花都摔了出来,委屈巴巴地看着前面纤细的背影:“师父……”
那猫儿似的呜咽,让只顾着自己往前走的祁安歌回过了神。他猛地脚步一顿,转身看到摔倒在地上的司允,又看着蹙着小眉头一脸复杂的司淮,他心中咯噔一下,立即跑过去,把倔强着抿嘴,想要自己爬起来的司允抱进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小允儿,是师父不好……
祁安歌眼热,他一边道着歉,一边把脸埋在司允的怀里,似乎是想要汲取他的温暖。
他自然知道那个人成亲了,可是他却控制不住地去想、去欺骗自己:万一那个人还在想着自己呢?万一他是被逼与别人成亲——
——可是现下他已经是惊风阁阁主了,又有谁能够逼得了他?
夜里他辗转反侧的时候,他也会想着,那个人到底心里有没有自己、喜不喜欢自己……他应该是喜欢的吧,否则怎么会对自己做那种事情……
可是现在,他是遇上了更加喜欢的人吗?
司淮站在一旁,他再年长也不过是个孩子,他看着祁安歌抱着司允,似乎把自己遗忘了一般,心头也有些小委屈,眼底浮满了泪花。
他慢慢走上前去,轻轻握住祁安歌紧紧攥住司允衣服的手指,嗫嚅着喊了一声:“师父……”
祁安歌的掌心一暖,似乎这才回过神来,轻叹一声,露出苍白又勉强的笑容来:师父没事,在二师伯那边没吃饱,师父带你们去吃,好不好?
这么哄着,一手一个,把两个孩子抱了起来。
两个孩子突然被最亲近之人抱在怀里,仿佛方才什么不愉快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立即眉开眼笑,抱着祁安歌的脖颈,叽叽喳喳地说起自己想吃的东西来。
巷子口,粗布麻衫的人恭敬地向另一背手之人作揖,随后轻声开口道:“大人,基本能确定了。”
那人微微一动:“哦,如何?”
“方才那人路过属下身侧,属下闻到淡淡的莲花香气,与卷轴上所描述一致,想必是……想必是与那宝物离得太近,沾染上的。”
那人突然笑了起来,粗哑的声音在巷子中回荡着,随后又猛地收了笑:“今晚便动手。”他顿了顿,微微侧过身,“不管是什么,一定要得手……若是能够找到那样宝物,也不枉我找了这么久……”
“是!”
夏季的夜晚总是格外漫长,不知是外头虫鸣声太闹人,抑或是这天气太燥人,又或者是……他心里那个人太闹腾,未曾睡着的祁安歌再次听到房顶上传来瓦片被踩动的声音,他蹙起眉头,却没有动身。
连日来,他多次听到这种声音,却因为这声响不会停留太久,再加上院宅之中并无其他异象,便也当做他们不过路过而已。
他不想去当什么英雄、出什么风头,也不想去招惹什么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便也不曾追究。
可今天的声音倒是持续了一段时间,倒像是,这回轮到他们了。
祁安歌放缓了呼吸,心中却也盘算着这些人的目的:他们在此地也住了有段时间了,他甚少出门,应该没什么仇家或者是觊觎他财产的人才是。
那他们是要做什么?
祁安歌心下一沉:莫不是,莫不是为了偷两个孩子?他近日倒是听说过几次孩子丢失的事件,若真是这些人抢的,那他们要把孩子带到哪里去?又要做什么?
这下,他不能再装睡了,这些人不知修为深浅,若是伤了两个孩子又该如何是好?
电光火石间,他已从屏风上取下自己的衣物穿好,几个跳跃间便出现在了屋顶之上。他身后便是一轮皎洁明月,浅碧色长袍似乎是被清冷月光浸染,惨白一片,再加上他肃杀的表情,倒是让那些趴伏在屋顶上的黑衣人不敢轻举妄动了。
祁安歌迎风仗剑而立,衣袍猎猎作响,还未曾开口询问这些是何人,就听得一声哨响,那些人像是听到了动手的命令一般,立即提刀冲了过来。他神色一凛,手腕翻转,挽出一个剑花,便迎了上去。
那些人的武功不弱,却没有法力,祁安歌松了口气,解决他们倒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他的这口气还没松多久,便觉得丹田一空,渐渐竟是连手中的剑都有千斤重。
被下药了?
祁安歌乍一有这样的念头,紧跟着便觉得头晕眼花,甚至看不清眼前人的刀剑,只能凭着本能躲闪。
到底是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