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八。
大唐昭阳公主与gui兹国帛蜜罗王子大礼之日。
长安已经许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万人空巷,张灯结彩。
甭管是王侯将相,还是贩夫走卒,大家都想来凑一凑这份天大的热闹。
八月十八·卯时。
李琮骑在高头大马之上,身着喜服,面带笑意,向大道两边的百姓不住挥手。
听喜儿说,她得领着迎亲队伍绕长安城整三圈儿,等到了吉时再进大兴善寺,帛蜜罗王子就等在他的禅房里。
公主迎亲,和尚出傢。
世上没有比这再奇怪的事了。
可一想到这是昭阳公主,又没什么好奇怪的。
李琮手里牵着缰绳,目视前方,脊背挺直,不知怎的想起竺法成昨日同她说的一则传说。
他转着手腕上的黄金手镯,说道:
在gui兹国流传着这样的说法,戴上这对黄金手镯的人会爱上彼此,生生世世不会分离。即便是投胎转世,两个人也会成为命中注定的一对。
上一对戴黄金手镯的人,是帛蜜罗王子的母父。
李琮学着竺法成的姿势,也转了转她的那枚手镯。
她对虚无缥缈的传说从来是不信的,哪里有什么命中注定,都是有情人一时冲昏头脑许下的、无法实现的心愿。
看来得到下辈子才晓得这手镯灵不灵验。
竺法成的声音似梦中一般飘渺,她隐约记得他说的是:
殿下焉知你我前世未曾共戴这副手镯?
这辈子就是上辈子的下辈子。
八月十八·辰时。
李琮这厢还在马上晃晃悠悠地游着城,那厢也有一队新科士子打马游街。
要说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皇室选在今天成亲,科考也选在今天放榜。
金吾卫一半编入昭阳公主的迎亲队伍之中,另一半派到国子监里,维护秩序,以免出事。
饶是如此,诸多士子乌泱泱地挤在一处,看着还是乱糟糟的。
诸位考生,稍安勿躁。
念榜的活儿叫上官过给接了。
她看着金榜上一个一个名字,心头掠过一丝惘然。
什么时候她教出来的学生也可以拥有参加科举考试的资格呢?
上官过的声线清亮而又绵长,与她的泰然处之不同,台下的士子个个紧张得攥紧双拳,目不转睛地盯着上官女师的嘴巴,似乎想要从她的表情动作中预测她即将公布的下一个名字是谁。
其中,就包括一身白衣的单薄书生崔匪。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今日是昭阳公主的大好日子。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他孤零零地候在国子监前,等一个未知的结果,而他所倾慕的人,即将结合别人度过洞房花烛之夜。
个中滋味,情何以堪。
探花卢矜卢九郎。
众人顺着上官过的目光看去,正瞧见一位风姿绰约的郎君。
卢矜轻轻哼了一声,嘴角却勾了起来,当个探花自然是好,可这探花之上,毕竟还有人比他更高。
他好像注意到了崔匪的目光,故意冲他抬了抬下巴,像是在炫耀,又像是在示威。
上官过对李琮与这几个男人之间的风起云涌略有耳闻,她暗暗摇头,接着念出下一个名字。
榜眼王敏王三郎。
王敏是本科中状元的热门选手,得了个榜眼对别人是好事,对他来说反而是遗憾。他脸上丝毫没有露出意外之色,只有一点无奈。
他好像也看到了崔匪的眼神,和卢矜不同,王敏落落大方地向崔匪行了一礼。
崔匪微微愣神,自卑之情油然而生。
这就是琅琊王氏未来的主人。
像他这样的天之骄子,从一出生就什么都有了,不会因钱财而窘迫,不会受到任何来自同辈的欺凌。
即便是没考上状元,王三郎只是一笑而过。
仿佛这场科举对他而言是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然而,对于崔匪来说,不是这样的。
王敏可以不在乎这场考试的结果,可他很在乎,他在乎得要命。
在考试结束到公布放榜的这段时间里,崔匪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如果考不上状元,他该拿什么向李琮证明他有能力站在她身边?
他要靠这场考试崭露头角,他不会再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他需要一个理由留在长安。
只有这样,他才可以继续默默地守着她,即便只能远远望着。
状元崔匪崔郎君。
四下哗然。
除了少数几个人外,国子监前大部分人对于这个结果都很意外。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向崔匪的方向射来,惊讶有之,不服有之,间或夹杂着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