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兮月到底是在陆家蹭上了一顿午饭,她原是想蹭到晚上连最后的那顿也一并吃上的,还是蒹葭小声劝她说,她今个天没亮就早早跑出府,要是连晚膳也不回去露面,怕是夫人那里交代不过去。
姜兮月这才只得悻悻拿了滑梯图纸走人,临走时她巴巴瞧着陆缱,期盼那人能送她到前院,谁知陆缱好似就在那颗梨树下做了窝一样,压根没有要起身动弹一下的意思。
怎么说姜兮月今日也好耍了一通无赖,这当头她可不敢得寸进尺去触陆缱的霉头,是以望了两眼后见陆缱不从椅子上起来,她也只得老实收回目光,恋恋不舍地往外走。
刚走了没两步她顿了下,扭头又问道:陆缱,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城里呀?
十潭村虽说就在城郊,可到底离着城里有些距离,要是每日都这么往这边跑,别说日日早起姜兮月受不受得了,光是她娘那里就得起疑心,那城外面是住着什么迷人心窍的妖Jing?怎地引得她女儿一门心思地往乡下里钻。
少女明媚闪亮的目光中带着一丝讨好企怜,跟一只舍不得主人出门上班的小猫似的,陆缱看得心底有些发笑,故意不与其对视,双眸微眯着倦懒在椅背上:还未定,你问这个可是有事?
我我当然是想要方便找你,姜兮月这话差点脱口而出,还好她给忍了回去,及时换了个别的借口,我是见你总不去铺子里,替你忧心!
她腰一恰,觉着自己这番说辞还挺冠冕堂皇:我可跟你说了,就算铺子里都是自己的人,作为主子你也是得经常去查账的,不能只想着当个甩手掌柜,不然日子久了就会有刁奴自以为可以瞒上欺下,你不多去露露面,他们转手就能给你送上一本假账来!
陆缱没想到姜兮月还能吐出这么一段似有见地的话来,真是奇了怪了,绣花枕头壳里竟然长出脑子了,她没忍住侧过头仔细打量了会儿这个漂亮草包,本来是想纠正自己铺子里的雇工不是奴才,然而最后却只是问道:这番话可是你的经验之谈?
姜兮月被一针见血戳中了事实,脸刷地红了起来,她当年可不就是栽过跟头么,那时她没把她娘的叮嘱当回事,只安心坐在家里瞧账本,结果等年末核算起来,发现所有铺子加在一起的盈利比着去岁刚交到她手上时足足少了两成,才恍然发现自己遭了蒙蔽,之后她就听话地照着她娘说的去做了,隔三差五杀去铺子上查账,由于她选日子全看心情,压根没有规律可言,那些见她年少可欺的老油子们这才逐渐收敛起心思,乖乖替她做事。
恰着腰的少女脸红得快赶上她那一身绯衣了,她眼神飘忽着说话时的中气瞬间落了下去:才、才不是呢是这都是我娘教给我的
阿瑶正好就在旁边收拾石桌子,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她实在是乐了,这个姜家的二小姐不使坏的时候倒挺能逗人笑的。
姜兮月脸上现出了羞恼之色,哼,这要是她家里的丫鬟哪个敢笑主子的,这要是在家里她早就给骂过去了,这要是她看了一眼懒洋洋的陆缱,对方一点都没有训斥阿瑶的意思这要不是陆缱爱惯着,阿瑶那丫鬟哪能有这样没规矩的毛病,哼!
见姜兮月恼归恼,却没有发作,陆缱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下,接着她抬起手,将一点没有要还回去意思的团扇挡在自己嘴前,姜兮月听见她轻轻打了个哈欠,尔后似是困意上来的模样冲她摇摇扇子:行了,我知晓了,近日里就会回去的。
姜兮月其实是想继续追问她哪日能回的,可瞧了瞧旁边明显站着看热闹的阿瑶,还有陆缱快阖起来的眼,她到底把话憋住了,只能揣着满腹抓心挠肺告辞而去。
哼,她跺跺脚爬上马车,都怪那没规没矩的丫鬟,哼!
而陆缱在人走后,就躺在摇椅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拿着团扇扇着,刚才她分明一副快要睡着的模样,可这会儿睁开的眼睛除了一丝慵懒,剩下的全是散漫,哪里有困得要不行的样子了。
这扇子上的熏香中加了一味冰片,混着梨树上小青果的味道,在炎热的夏季里送来阵阵徐风,倒是给人带来了些许清凉之意。
小姐,咱们真的要回城里去了么?阿瑶撤过了石桌上的碗盘,又摆上一壶凉茶,然后便依着姜兮月没规没矩的评价坐到了竹椅上,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
小姐一早就说过了,什么规矩教养,守得连个人味都没了,她对权贵家的那些规章条框嗤之以鼻,不许她们跟着傻学,所以有外人时阿瑶她们还多少做做样子,等人不在了她们就彻底懈怠下来,姜兮月要是看见她现在这副不给主子倒茶自己倒先喝上的做派只怕都要当场跳起来。
陆缱可不会在意这些,她若是想喝茶自己就能动手,干嘛非得人伺候不可,她把扇子摇远些,瞧着上面的仕女戏猫图漫不尽心地答着:是呀,在十潭村歇得有些久了,也是时候回去看看了。
那咱们何时回去?说实话村里的人与景色也就那么些,待得久了阿瑶也开始想念起金陵城中的热闹繁华。
陆缱越瞧越觉着扇子上那只趾高气扬的花狸猫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