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君溪自觉算不上一个恋旧的人。
他们家老来又得一子,母亲将他视作命运馈赠的礼物,梁父更是江城乃至全国都赫赫有名的商界巨擘,对幼子的宠爱虽然不露声色,物质层面的也几乎是有求必应的,有时候梁君溪找他商量事情,他也会尽量站在儿子的立场去衡量得失,细致周全得不像个如山般沉默的父亲。梁君溪出生时,大哥梁思齐齿序既长,对幼弟更是百般疼爱,自不消多言。
梁君溪含着金汤勺出生,像在蜜罐里泡大的一般,要星星不摘月亮,又生得这样一副好样貌,若说长成个骄矜跋扈的小少爷,那才是再正常不过了,幸而父母和兄长在工作忙碌之余,也从未缺席他的成长,德智教育更是不曾松懈过。梁君溪早慧,书念得顶尖,简直是江城少爷圈众多二世祖里的清流,而且年纪轻轻,为人颇有乃父风范,周到得挑不出毛病,眼魄和果断自幼耳濡目染,也学了个十成十,却毫无生意人的Jing明媚俗,反倒走脱出一股落拓疏放的江湖气来,因此江城有钱人家的子弟,虽然有时在犯错挨长辈训斥后,会义愤填膺地将梁家二少划归为“阶级敌人”,但是愿意与之结交的仍不在少数。
很小的时候,梁君溪就会乖觉地把乐高模型拿出来招待小客人,小朋友若是喜欢,他能眼都不眨地送出去,也不管是不是自己昨夜拼了一宿的。大些上学时,梁君溪的“大方”换了种形式,他做数学题很专注,偶尔手边找不到演算纸,顺手抽出张纸,就是劈里啪啦的一顿猛写,奖状、素描纸、送出去参赛的书法字帖,等他发现的时候,都已经惨遭x和y的荼毒了。再后来,梁君溪长大成人,他的少爷朋友们终于感动地发现了自己和“别人家的孩子”唯一的共同点——梁君溪床伴换得不算勤,但绝对谈不上专情二字,而且他的分手费给得很丰厚,颇有千金一掷的放浪之意在里头。
有朋友以前问过梁君溪,你的小情人拿了这么大一笔分手费,就没有念着你梁二少的好,舍不得走的?
二十一岁的梁君溪风情初具,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shi漉漉地望着对方。
也有,但我舍得啊。
父母嘉奖他的懂事,会给他买更Jing致的乐高模型,奖状的话,再拿便是,至于书画之类的小玩意儿,自己如果有天赋,将来自然能有更好的作品,这点可惜就不足道了,如果没有,纠结这个也没什么意思。他喜欢的东西或人,甚至不怎么需要争取,他的父母兄长,朋友,各怀心思想接近他的人,或者他自己,就能送上更新更好的,去怀念过去不合意的,梁君溪觉得没必要费这个Jing力。
梁君溪自己不恋旧,也不允许对方继续恋着曾经的温柔可意,高昂的分手费,就是为了杜绝这种情况发生,着实霸道得很。
梁君溪下了车,长腿生风,熟门熟路地走到Twilight的暗门处,在旁边的格橱里取下半脸面具戴上,动作自然得像做过无数次,梁君溪想了想,准备叫蒋萌下来开门,手却鬼使神差地抬起,在门框后摸索,毫不费力地找到了一个小按钮,摁了下去。
门铃响了。
梁君溪没来由地有点难过。
太熟悉了。
一切都熟悉得让他心慌。
摸着那个小小的按钮,梁君溪心里也像是突了个小疙瘩,几乎想立刻扭头就走。然而脚还没挪出一步,门开了。
梁君溪收了想走的心思,和来人打了个照面,不觉失笑,眼中顿时浮现出揶揄的神色:“嚯,这是哪家的小鹦鹉啊?”
来人也带了面具,但不难看出长了张娃娃脸,最惹眼的莫过于那头花里胡哨的毛,还抓了个张扬得过分的发型。他见到梁君溪的时候,眼睛瞬间亮了亮,露出两颗圆圆的小酒窝,笑起来甚至有些腼腆。
“君哥~~你总算来啦~我可想死你了!”
说完蒋萌就给了他一个有力的拥抱。
“我跟你说,今晚表演那可都是Jing挑细选的,你肯定喜欢,还好你来了,不然我不是白准备了,不是,我都替你可惜……”
蒋萌絮絮叨叨地,亲昵地拉着梁君溪的胳膊往里走,那颗五颜六色的脑袋就在梁君溪面前晃来晃去,让他忍不住手痒薅了一把。张了张嘴,终于说出了一开始就憋着的话。
“……你打算顶着这个鹦鹉头多长时间?”
真的好辣眼睛。出于委婉,梁君溪还是把后半句吞了回去。
蒋萌朝他挤了挤眼睛,“怎么样怎么样?好看吧?我跟你说,自从你走之后,咱们酒吧的活招牌没了,我就只能勉为其难地顶上啦~不收拾得好看点怎么吸引顾客,你说是吧,啊?”
梁君溪明白这小鬼头的意思,是希望他今后还和以前一样常来找他玩,但梁君溪没吭声,只是在口袋里不停地搓着手指,闷头朝前走着。
不一会儿,那点情绪就被狂欢的音乐浪chao淹没了。
蒋萌牵着梁君溪穿过沸腾的人群,人们显然已经对这个极有辨识度的小店长熟视无睹,甚至还有人和蒋萌熟稔地打招呼,但梁君溪这个初来乍到的“新人”,一路上却迫不得已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