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宁到的时候,赵宏成已经喝上了。
老窖特曲,拿小酒杯品,面前摆着裹了白糖粒儿的炸花生米。岳宁特地砍了两斤鸭架下酒,递给老赵一双塑料手套,拍拍棉服上的寒气,这才坐下来开始聊。
“怎么个意思?”
老赵翻起个小巧的玻璃杯,给他满上,“喝点。”
岳宁接了酒,放在桌上,“先说吧,待会儿灌醉了不记事。”
“最好也别记太清楚,听过就算了。”
“知道,你说吧。”
老赵呷了一口酒,摸出块鸭架,在半空中比划,“小岳啊,我先给你出道选择题。”
“你现在呢,是五星级饭店里一大厨,马上要创新一道香辣鸭架。但是饭店给你批的一期经费,刚够你码个佐料的。你把佐料码上,就等着钱买配菜了。结果这二期经费啊,说着说着,突然就不拨了,除非你答应饭店老板的条件,这盘菜做好以后端出去,不能说是你创新的,得说是别人做的。”
“那,这鸭架,你还做不做?”
岳宁也抓了一块在啃,辣得眼睛都红了,话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半天才听明白老赵的暗示,有点难以置信,“不是吧,拿了我们的研究,那我们毕业怎么办?”
“该怎么办还怎么办。”
“意思就是,我们得自己补这漏,补不上的甚至有可能被延毕?”
“是这意思。”
“现在他妈的都快研三了啊!这算个什么事儿,哪个逼领导这么缺德?你们不能跟上级反映反映吗?”
“哈哈,”老赵咧了咧嘴,把酒瓶朝他推了推,“喝口酒,消消气。”
岳宁喝不下去。
老赵自斟自饮,絮絮叨叨地说:“你们也知道的,我这个人,论资排辈,是咱们院里的元老了,对官场啊,一点儿兴趣没有,一辈子就这样,安安心心教书就行。带过的孩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大多数心眼还是很好的,在哪儿都愿意替我说两句。所以一直相安无事这么些年,我如果压不住的事儿,那就是真的有来头,你明白吧?”
“明白什么呀!”岳宁大为光火,“他怎么就看上咱们这破项目了,一个当官的能拿去干嘛使啊?”
老赵笑了笑,重新给自己倒了杯酒,“可怜天下父母心。”
“草!”岳宁恼火地骂了一句,“难道真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也不一定,”老赵示意他淡定,“你跟你们商老师现在还有联系吗?”
岳宁乍听到商繁的名字,猛地从椅子上坐起来,出口的话却相当冷静,“怎么问我,共事这么久,你们全都没他联系方式?”
“没了,走的那天他把我们全给拉黑了。”
“……”
岳宁无语地说:“找他能干嘛?”
“说你傻呢,他这人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但年纪轻轻坐上教授的位置,想来就来,想走就能走,这可没看上去那么简单。”
老赵又点他,“人家要的是他之前的项目,你们是他的学生,他总不能对你们不管不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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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岳宁反复琢磨着老赵口中的“不简单”。
他对商繁向来知之甚少,不了解身家背景,也不明白他想要干什么。整天稀里糊涂地厮混着,基于一种说不出的责任感,好比某天有个人打算跳崖,岳宁恰巧从悬崖边路过,所以拽了一把。
往深了说,对于商繁,他没什么探究的欲望。人家已经离职,不论之前与这事儿是不是相干,于情于理都摆明了不好再插手这件事。
现实犹如一团乱麻,越裹越紧。眼下的麻烦还有得Cao心,岳宁实在不愿意再和他纠缠下去了。
他揉了揉眉心,打开家门,翻涌的思绪在见到商繁的那一刻突然平息。
商繁跪坐在米白色的地毯上,稍微挽了一圈衣袖,捧着平板在看,手边晾着简单的醒酒汤,西红柿煮的豆腐,袅袅地冒热气。
“饭菜准备好了。”
“吃过了,”岳宁走过来,端起汤碗咕嘟咕嘟一饮而尽,“谢谢你的汤。”
他握住商繁的手腕,将人不由分说地扶到沙发上,自己在另一边坐下来,酒意未消,话也不带拐弯,“咱们到此为止吧。”
他说得如释重负,Jing准地直刺心口。这是一句告知,并不期待商繁的反应。你情我愿的游戏里,任何一方都有权随时终止一切。
有那么片刻的工夫,商繁是说不出话的——说不出话,也听不见声音,熟悉的窒息感包围了他,他拼命掐着手掌,如溺水之人本能地上浮求生。
他不太清楚具体过了多久,冷汗从额角滴下来,回过神时岳宁正看着他,半醉不醉的,一手支颐,吊灯为他打出一束lun勃朗光,五官深邃而俊朗,年轻又前途无量。
商繁笑起来,松开紧攥的右手,拿出手机放在岳宁面前,“谢谢您告诉我,我也有一些事情向您坦白。”
他点亮屏幕,指尖擦出一道水渍,又被轻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