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宏成在学校对面的美食街请本科的一帮小兔崽子们吃肠粉。
他是个心大的人,信奉船到桥头自然直。商繁扔给他的烂摊子,走一步看一步,实在不行也就从了,天大的事不能耽误过日子。
毕竟人哪能因为一件事就愁死了呢。
正值午饭时间,巷子里人群爆满,闹腾起来像锅炸了。老赵闷在里边儿,直到手机响第二遍才意识到有个不长眼的人在执着地给他打电话。
“喂,哪位?”
“商繁。”
“……”
老赵点开手机确认了一眼,是个陌生的本地号,顿时乐不可支,心说找岳宁游说可真是太灵了,“小商老师啊,无事不登三宝殿吧?”
“言重了。项目的事我在处理,给我两个月,别让孩子们牵扯进来。”
“瞧瞧,还得是你啊,爽快!我就说你这小子,门路真广,平时又低调,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将来大有作为。别的也不说了,这事儿如果能办妥,我改天请你吃饭,怎么样?”
老赵心下大安,爽朗地笑着,少不得满世界地搜刮溢美之词往上堆。他见过的少爷们、二代们,都爱听别人拐着弯吹吹捧捧,这小子一准儿也不例外。
商繁蹙眉,短暂的沉默。
电话那头实在太吵了,赵宏成的每一个字都仿佛被装进留声机里,按住慢放,拖长了声调,变成一个一个不相干的音节,他必须用尽全力才能拼凑起这一长串话的意思。
实际上他也没听懂,他猜赵宏成大概是在安排他们的事成以后。
安静的走廊,两边的座位上坐满了神色肃穆的人。商繁倚着墙站着,思绪凌乱,一个年轻女声利索地响起来,“46号商繁,过来取药!”
他想了两秒钟,这才对着手机淡淡地说,“赵宏成,不要谢我。”
声线冷定,没等老赵反应过来,已经啪地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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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么忙,干什么非得来陪我呀。”
沈银台伸出食指戳了戳岳宁的脸颊,提起肌rou向上拉,带出一个笑。岳宁今天看起来苦哈哈的,好像有心事。
岳宁不禁逗,无奈地捉住那只不安分的手,把志愿者的粉丝带绑在他手臂上,“想你啊,况且咱们这也是做好事,再忙也不缺这一天。”
货车的后车厢码放着市图书馆捐赠的图书,他仔细对了一遍清单,拿起两个帽子分别扣在沈银台和自己脑袋上,搂着人说:“点好了,走吧!”
沈银台脸色微红,视线在马路对面转了一圈儿,轻轻拍他环在自己腰间的胳膊,“别这样,学长学姐都还在呢!”
“好哥们儿才搂腰,”岳宁不放手,振振有词地说,“学长学姐要不在,我就干别的事了。”
“你怎么变得这么流氓啊!”沈银台瞪他,放弃了和他比力气,不轻不重地捶他肩膀。
岳宁哈哈大笑。
路途遥远,他们第一次去,还不识路,得趁早出发。
清晨的薄雾消散之前,货车载着满满当当的物资驶出了城,上高架,进县里,又沿盘山公路往上走。岳宁和沈银台的小轿车跟在后边稳稳地开,一路山明水秀,即使是在冬天,也清新得宛如一幅水墨画。
岳宁开车,沈银台坐在副驾驶拍风景,像个远道而来的背包客,兴致很高,眼睛都亮晶晶的,“好漂亮,我也想一辈子住在这里。”
岳宁腾出手,爱怜地揉了揉他的头发。他觉得沈银台最可贵就是这一点,永远像小孩儿似的,又干净又敞亮。
“怎么平时没见你这么喜欢农家乐?”
“农家乐是假的,这里是真的,”沈银台兴奋地比划了一下,“真的大自然。”
车开到村上,临近中午,大自然在这里戛然而止了。称不上破败,但也绝对不能说繁荣。校长是个五六十岁的干巴老头,满头花白的头发,领着一群人在村口翘首以待。
学长学姐从货车里钻出来,岳宁他们紧随其后,两拨人挨个握了手,多数都是大老爷们儿,也没有那么多的推让,三下五除二就帮着把后车厢的东西卸下来了。校长看时间尚早,热情地邀请他们去学校里参观一圈。
那自然是却之不恭。
沈银台调出手机相机,跟在岳宁身后,好奇地到处看,见着什么就拍什么。教学楼的砖瓦七零八落,看起来很有些年头,在他柔光的滤镜下恢复了几分光彩,像文艺片里刻意做旧的布景。
走进楼里,反倒教人吃惊。他们到的时候是上午最后一堂课,书声琅琅,每一间教室都布置得井然有序,黑板是推拉式的,桌面也Jing心漆过,没有一点儿凹凸不平。
校长乐呵呵地引他们往楼上走,“还可以吧?自从沈厅长上任,我们每年都有拨款的,这栋楼的翻新也在筹备中了。”
岳宁回头悄悄地看了沈银台一眼,这人稍微抿了抿嘴唇,小孔雀似的,立起一根食指竖在鼻尖前,示意岳宁为他保密。
——沈厅长,对啊,沈厅长。